第十九章 記憶中的你
一群被打得嘴歪眼斜的赤金獸們低著頭不斷往前擠,都想快一點滾出這個地方。
可越是著急,事情越不會如意,咯嚓一聲,老祖的殿門生生被擠破了。
安瀾老祖臉色赤紅,鼻孔里不斷往外噴著氣,遊走在崩潰的邊緣。
「滾……」
餘音裊裊,久久不絕。
定真山上下終於樹起了一股修鍊至上,吃飽才光榮的好風氣。
安瀾老祖望著自己擠破了的殿門,開始覺得無聊了。
「還是去看羅天的浮生門。兒孫自有兒孫福啊,我都這麼老了,含辛茹苦的撐了這麼些年,也該逍遙逍遙了。」
老祖撕開虛空,直接去羅天帝君那邊做客去了。
蘇淺若在絕宮一直沒出來,靜山二峰的其他人也不敢動彈.
儀式未完,禮便未成,太始仙君略微有些憂慮地道:「大姬這儀式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坐在長生台上的無數道身影巍然不動,太始自覺無趣,也坐下來,閉眼靜心,默默地等待著蘇淺若出宮。
蘇淺若跪得實在太累,等待的時候又太長,實在是睏乏至極,已經歪倒在祀靈像前睡著了。
虛空微微顫了一下,像是第一滴落向湖面的雨點,掀起了絲絲漣漪。
一具潔白無垢,晶瑩剔透的骨架子一點一點的從虛空的縫隙之中鑽了出來.
先是一個頭蓋骨朝著這處望了望,然後再是脖子,胸骨,腰骨,然後是兩條長長的da腿骨。
當他整個骨頭架子都完全鑽出來之後,他立在原地停了好半晌,才抬腳緩緩靠近蘇淺若。
她身著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綉玉蘭飛蝶氅衣,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袖口綉著精緻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上鉤出几絲蕾絲花邊,裙擺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腰系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
纖長的手指里還抓著一枚長生玉籙,月光皎潔,照在她耳旁墜著一對銀蝴蝶耳墜上.
淡薄的銀光映著她清雪般的容顏,黛眉輕點,雙目微合,長長的眼睫像是蝴蝶的羽翼般偶爾輕輕顫動一下。
就像是輕輕從他的心上刷過的微風。
蘇淺若,終於,又見面了。
骨頭架子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她身邊,試探地伸出手指骨,虛虛的撫著她嫣紅的唇瓣,一點一點的在空中描繪著她的臉部輪廓。
和記憶中一樣的容顏,只是更美了。
修長的手指骨開始微微顫抖,微微展開,伸直,又慢慢彎曲握成拳,如此反覆了三次之後,終於忍不住,輕輕點上了她的鼻尖。
真實的觸感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幻想也不是夢。
骨頭倏地收回手指,夾緊了自己的肩胛骨,將它死死的控制著,不讓它因顫抖發出任何聲音。
夜已經深沉,霧氣漸起,更深露重,風吹到蘇淺若身上,微微有些發涼,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嘴裡無意識地囈語道:「冷。」
骨頭架子立馬伸開手臂,張開胸膛之後才記起自己只是骨頭,沒有血肉,沒有溫度,給不了她想要的溫暖,不由得怔住了。
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起來,沿著長長的台階拾階而下.
月光灑落下來一地清輝,照著他潔白如玉的腳骨,他低下頭,用深深的眼洞凝視著她,瞬間感到了一抹歲月靜好的圓滿之意。
彷彿缺失過的所有一切,都已經再次握在手間。
蘇淺若,不管你是誰的女人,心裡裝著誰,我都不允許任何人再以任何理由來傷害到你。
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怎麼會活得這般狼狽,連心都被人掏去了?!
你放心,我會找到那個人,為你討回來的。
以後,你不要怕,我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護著你,看著你。
當一具骨頭架子抱著蘇淺若邁出絕宮的殿門時,整個長生門都死寂了一瞬間,之前是安靜,此刻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呼吸。
所以死寂了一瞬間。
連呼吸之聲也聽不到。
坐在長生台上形同枯槁之木般的長老和隱修們也都紛紛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看向骨頭架子。
骨頭架子微微抬頭,沖著眾人輕輕點了個頭,太始仙君和明少遐等人紛紛圍攏過來,戒備地看向他。
骨頭解開芥子,將安瀾老祖的信物彈了出來,呈到太始仙君手上。
太始仙君看完之後,盯著骨頭不可思議地道:「你,祀靈大人派你來教授兼護衛大姬?!」
骨頭再次點頭,順便避開了明少遐伸過來的手臂,沒有要將蘇淺若交給她的打算。
明少遐怔了怔,疑惑地看著太始仙君,太始仙君也是第一次遇上這樣一樁詭異事。
長生界信奉的祀靈偶爾喜歡沒個正形,卻從來沒有辦過什麼糊塗事。此骨既然是祀靈大人派來的,自然也是可信之人。
雖然一時之間無法習慣一具骨頭的出現,但太始還是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引著骨頭架子往蘇淺若的居所而去。
清睢宮疏桐殿,早有侍奉的弟子點好了燈,燈火如豆,照著方寸之地.
安靜的大殿之中,腳骨走在玉石地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從殿門一直到寢宮的床榻,骨頭架子都沒有絲毫將蘇淺若放下的意思。
輕輕地將她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床榻上,拉過薄被替她蓋好,又蹲下來替她除掉繡鞋。
骨頭架子這才得空轉身,默默的看向明少遐等人。
隨即,手臂伸直,做了個請的姿勢。
太始呆住了。
明少遐忍不住出聲反駁道:「我平素與淺若是睡在一處的,由我來守護著她的。該出去的是你!」
骨頭默默地坐到床前的小杌子上,退下芥子,然後從裡面扒出一把重劍握在手骨之中。
他連看都沒看明少遐一眼,只是用動作表明了他的意思。
他是不會走的。
太始仙君則是細細觀察過骨頭架子之後才緩緩道:「尊駕雖然不是血肉之軀,可好歹是男子,就這樣呆在大姬寢宮之中怕是不太妥當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