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九章 回魂
我以為柳樹下站著的會是周富貴小老婆,事實上卻不是,我看的很清楚,那是個挺漂亮的古裝女子,臉型圓潤,絕不是周富貴的老婆,女子滿臉悲傷,跟畫里的其他人並無區別,哥們太驚訝了,畫里的變化一點規律都沒有,實在是太操蛋了,更操蛋的是,女人不是周富貴的小老婆,那他小老婆去那了?
小花還吊在柳樹上,哥們朝小花招呼:「小花,回來!」
小花使勁扭動身軀,像是個倒吊著的猴子,頭都抬不起來,哥們只能是干著急,卻沒有任何辦法,因為我還在情不自禁的向前走,步伐很緩慢,一步一步走的卻很堅定,更像是永恆不變的規矩,整個畫里世界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推動著,身不由己。
我被困在一個不是自己的身體裡面,想要有所作為,就得掙脫這種束縛,著急是沒用的,必須要冷靜下來,哥們乾脆不在去看四周,也不在跟四周的人打招呼,口中輕聲念誦咒語:「吾為天神下坤宮,巡震興雷離火紅。巽戶下令召萬神,禹步交干登陽明。坎鄉擲雨盪妖凶,騰天倒地斬妖精。兌金鋒鋩八卦神,直何艮宮封鬼門。天昏地黑,日月不明。邪神鬼道,無路逃形。急急如律令。」
八卦罡咒配合八卦罡步,那真是諸邪退散,可哥們踏不出罡步來,雙腳根本不聽使喚,機械的向前邁步,我也沒放棄,輕聲一遍一遍念誦著咒語,腳下使勁的朝一邊踩動,雖然每次落腳還是向前,但我還是一次次的試探。
這個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在我默念咒語聲中,哥們一腳猛地朝右邊踏出,啪!的聲,踩到了實地上,我從畫里人物的身體里脫離了出來,怪異的是,身上竟然還有一種撕裂的疼痛,我忍不住扭頭去看,就見我是附在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應該是個家丁,或是奴僕小廝,青衣小帽,穿的挺搞笑。
我出了他身體,他卻像是感覺不到,還在一步一步跟隨著畫的整個節奏向前走去,哥們鬆了口氣,摸了下符袋,在,我抬頭看了看,看到那顆柳樹就在我前面三百來米遠的距離,女人還站在樹下,那模樣像是走累了在樹下等人。
走了那麼長時間,又走到了柳樹跟前,整幅畫里的人一直在重複這個過程,從一頭走回來,在繼續向前走,永無止盡,永遠走的都是同一條路,隨即我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理,清明上墳圖有三幅,周富貴收購的只是中間的一部分,前後都沒有了。
所以這就是幅沒頭沒尾的畫,偏偏有神異之處,沒有頭,不知道從何而來,沒有尾,不知道朝那而去,加上畫里有濃烈的悲傷和悲憤氣息,不特媽鬧鬼才怪呢,都說老物件容易成精,哥們還真是見識了,連畫都成精了,這世界上也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了。
現在也不是瞎琢磨的時候,哥們得了自由,動了動手腳,並無阻礙,從符袋裡拿出張黃符夾在指間,朝著那顆柳樹下快步而去,掙脫了束縛之後,我沒感覺到身輕如燕,反而感覺畫中的世界是那麼的凝重和悲傷,還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凝重的讓我如同走在水裡。
這種情緒不知不覺的就感染到了我,莫名其妙的心裡產生出悲傷的感覺,為了壓制這種感覺,我只能不停的念誦凈心神咒,快步走到樹下,離那女子越來越近,我也愈來愈確定她不是周富貴的小老婆。
我不知道誰是這幅畫的作者,但哥們好歹是學美術出身的,對作者的筆力相當佩服,柳樹下的女子看似老舊,可離近了才看的清楚,就見她穿了一身湖藍的衣裙,容色秀麗清冷,雙眼如墨玉深潭,瑩白細膩的肌膚,宛如牙雕玉琢,她的容貌並不多麼驚艷,卻很有韻味,就像春日裡的和風眼波飄渺是一道令人永不厭倦的風景。
女人的確是一道風景,畫里的人物都在動,就她不動,顯得非常獨特,難道她是整幅畫的關鍵?哥們徑直朝她走了過去,現在的我不再是古裝人物,而是牛仔褲,夾克衫,跟整幅畫的風格絕逼的格格不入。
我以為那女子會有所反應,不料女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朝我來的方向眺望,看樣子真的是在等人。哥們走到女子身前,對她輕聲道:「請問,你認識周富貴嗎?」那女子看了看我,搖搖頭,仍是朝我來的方向眺望。
「敢問,小娘子貴姓?」哥們耐著性子,學著古人說話又問了一句,女子眼中流露出一絲警惕,還是沒動,卧槽,還真是不拿偉哥當回事,我剛要再問,倒吊在樹上的小花朝我喊道:「薛偉,你先把我救下來在跟她搭訕啊。」
小花要不是開口跟我說話,我都把它給忘了,哥們抬頭去看,就見小花跟個大知了猴一樣倒吊在樹上,動彈不得,就這樣也沒腦充血,朝著我大呼小叫,十分不滿意,柳樹並不多高大,哥們向上一跳,抓住了小花,使勁往下拽,卻沒拽動,如同焊死了一般。
「小花,你進來就這樣了?」哥們拽不下來,站在樹下想辦法,小花哭喪著臉對我道:「我飛進來就撞樹上了,動彈不得,薛偉,你快把我救下去。」
我的本事都在符籙上,從懷裡掏出張黃符,想著藉助黃符的力量把小花拽下來,剛念完咒語,天地間流淌著的那股悲傷的氣息猛地一滯,整個世界變得死板了起來,畫中人都再也不動,連小花都像是成了個圖像,世界變成了扁平的了。
這是什麼意思?哥們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空上的雲朵也停住了,不在有煙氣環繞,哥們頓時就明白了,寇真沒有繼續燒香,沒準丫的是睡著了,我在畫里待的時間也不短了,必須得回去,雖然哥們很不甘心,神魂出竅了一把什麼都沒解決,但也沒辦法,誰讓我有寇真那個豬隊友呢?
我很無奈,只能是念動咒語:「太微丹書,名曰開明。致日上魂,來化某形。平日嚴妝,發自玄玄。庭飛華水,日根金精。紫映流光,號曰五靈。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五個字出口,哥們使勁一跺腳,恍惚了下,我眼前一亮,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正前方牆上還掛著清明上墳圖,兩根白蠟燭卻已經快燃燒到了盡頭,三支長香已經燃盡,而寇真趴在床上,竟然特媽睡著了。
哥們這叫一個恨得慌,朝著寇真踢了一腳,丫的留著哈喇子正做美夢呢,都沒帶翻身的,嘻嘻哈哈道:「別鬧,別鬧。」
我把寇真提留起來,直接扔到門外的石桌上,寇真醒了,看見我道:「偉哥,你回來了!」
「是啊,我不回來,就被封在畫里了,寇真,我特媽讓你幫我護法,讓你幫我燒香,你就能給我睡著了?」
「不是偉哥,我光盯著那副畫了,除了無聊的上香,實在是沒事幹,困的厲害,就想著眯會,這不是迷糊過頭了嘛,你別生氣啊,對了偉哥,畫裡面是什麼樣的?你找到周富貴的小老婆了嗎?」
有些人不著調是天生的,寇真就是如此,哥們也拿他沒辦法,我在畫里的經歷,一句話兩句話的還真說不清楚,我也懶得跟寇真說,忽略了他的問話,反問他道:「你一直盯著畫,看到什麼奇怪的沒有?」
「沒有啊,我開了陰眼,燒了香,畫裡面的人物晃蕩來晃蕩去,從左邊走到右邊,走到空白的地方突然就又從左邊出現,繼續往前走,我都沒看見你,就看見小花倒吊在了樹上,偉哥,你到底見沒見到周富貴的老婆?」
我沮喪的對寇真道:「沒有,我以為柳樹下的女人是周富貴的小老婆,到了那一看,根本不是,就是個畫裡面的古裝女子,像是在等什麼人,我跟她說話也不理我,你在外面接到周富貴老婆的電話了嗎?」
「不光沒接到電話,還打不通呢,哥們閑的無聊,就用周富貴的電話打給她老婆,一打就是無法接通,電話也沒打進來過,偉哥,畫里的人物是不是鬼?」
我搖搖頭,畫里的人物還真不是鬼,更像是一個個道具,一個個帶著悲傷悲憤情緒的道具,他們只有一個念頭,去上墳,但是給誰上墳,卻茫然無知,難道只是因為整幅畫殘缺了,畫里的人就失去了目標?
整幅畫既沒有陰森的鬼氣,更沒有古代志怪小說中那麼玄乎,而我感覺,整幅畫的關鍵之處就在於那濃的化不開的悲傷和悲憤氣息當中,這股子氣息非常奇怪,奇怪在於,就算是上墳,也不至於如此的悲傷和悲憤,我小時候也給祖輩上過墳,爸爸媽媽雖然也會有點傷心,但絕不會有如此強烈到化不開的情緒。
那種濃烈到化不開的悲傷悲憤情緒,在畫中轉換成了一股力量,這股力量促使畫變得神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