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命劫

  「你可曾有長生之法?」


  「不曾。」


  「那你為何帶我來此?」


  「只是覺得你有趣而已!」


  「你,哼!我與你來此十年,從未下山過哪怕是一次,這十年來我甘心情願呆在你身邊伺候你未有任何怨言,你不曾傳授我法術也就罷了,卻還眼睜睜地看著我一點點地蒼老,你!你簡直是誤人子弟!」


  李玄對著王晨咆哮,他的臉近乎扭曲了。


  「我不會法術,沒辦法教你。」王晨搖頭。


  「那你可以傳授你的劍道!」


  「若我此刻將我的劍道傳於你,你便會下地獄。」


  「地獄?哈哈,如果那樣要下地獄的話,我寧願立刻墮入地獄!如果讓我這樣不作為地看著自己一點點接近死亡,我寧願現在就死!」李玄站在桃山腳下望著天邊無盡的蒼穹大笑了起來,他把頭仰得很高,他目空一切!

  他憤怒,他憎恨,甚至還帶著幾分怨天尤人!


  怒什麼?

  上了方寸山,菩提老祖從未認真教過他!

  恨什麼?

  跟著一個無名劍客,除了眼睜睜看著時間過去自己步入中年外,他得不到任何東西。


  甚至連劍都沒有教過他。


  他怎能甘心?


  長生,竟如此難嗎?


  「你真要學我的劍道?」


  「對!」


  「當真?」


  「當真!」他點了點頭,看著這個容貌沒有任何變化的青年,他咬著牙!

  「那麼拿起我的這把劍!」王晨隨後將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木劍扔在李玄的腳下。


  李玄漠然一視,最終彎腰,撿起那把本該輕盈無比的木劍。


  只是在撿起劍的剎那間,他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彷彿在這一剎那間化為了湮滅……


  他的靈魂被這把劍吸入了一個奇怪的世界,這個世界的時間是禁錮的,沒有時間也沒有任何人,甚至寂靜得可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徘徊在這個空間里。


  然後,他彷彿回到了童年看到弟弟就這樣活生生地病死在自己面前……


  緊接著,他看到病床上的嬌妻不住吐血,手中不斷地抓著被單被病痛所折磨。


  生死有命,只要人都會死!

  長生,便是逆天而行!


  天真有這麼好逆的嗎?

  但是,他不甘心啊!


  「嗷!」


  瞬間,置身於桃山腳下的李玄身體忽然仰天長嘯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黑氣從頭部直射虛空而出,伴隨著這股黑氣,他的雙目變得通紅!


  欲.望,如深淵般永無止境……


  這便是他內心深處的欲!


  他想得到,他欲得到!

  「長生並不是這般容易便能夠得到的,必須經歷萬千苦難,當真正領悟到生意的意義才行,這就是我的劍道。」看著如同野獸般怒吼的李玄,王晨搖搖頭。


  他的劍是一把很普通的木劍,但這把劍卻能夠照耀出人內心深處最本質的欲.望與痛苦……


  成仙,則要斷欲!

  若無長生之欲,你便是長生之仙!


  「想做什麼就去吧!即使對天不服,也一併了解!」


  「嗷!」李玄握著劍大吼一聲,然後沖向了桃山,如同野獸般快速攀爬著崖壁直衝而上。


  楊戩也被這兩聲怒吼給震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奔上來的李玄……


  眼前這個跟在王晨身邊的人已經化為最本質的野獸!

  烏雲開始慢慢密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在桃山周遭籠罩著,甚至連楊戩都有些駭然。


  「這是,成仙之劫?不對,這並不是成仙,而是成魔!」


  他下意識地看著桃山下面露著淡笑的王晨,他握著長刀,他駭然……


  他猶豫……


  但,他最終決定沒有出手。


  「轟!」


  一陣耀目的閃電霹向李玄,李玄怒瞪蒼穹,提劍一點!

  閃電與劍融入一體,李玄筆直而迎,彷彿永不屈服的戰神。


  「賊老天,為什麼人要死,為什麼就不能永生,為什麼!」這一吼,充滿著怨恨與執念。


  楊戩嘆了口氣,然後跳下了桃山來到王晨面前。


  「你眼睜睜地看著他毀滅?」


  「是,是慾望毀滅。」


  「那麼你的劍也會跟著一起毀。」


  「如果我願意的話,天地萬物都是我的劍。」王晨看著與天爭鋒受盡閃電折磨的李玄「不甘本是人心之中的劍啊。」


  「轟,轟,轟!」


  桃山上的草木皆被這一陣凌厲的炸雷給震得直打哆嗦,甚至不遠處已經著起了火焰。


  這種火焰是青色的。


  「他想長生。」


  「但是他長生不了。」


  「是啊,長生並不是這樣的。」楊戩點點頭「他只是在自取滅亡。」


  「不是,那是新生。」


  「新生?」


  天空中的電蛇不知縱橫了幾許,每一道都比前一道更為凌厲。


  李玄肉體被閃電霹成了焦炭,靈魂變得支離破碎俯身在那一把木劍上依舊在怒吼著。


  一分鐘過後,電蛇停止了,烏雲並沒有散去而是變得更為凝重了。


  誰都知道這是在醞釀一場恐怖的劫雷。


  楊戩深呼一口氣,雖然他並不懼怕這樣的劫難,但卻是震驚了,他從來都沒有想到上天會降一個凡人如此劫雷。


  「知道菩提為什麼不教他長生法門嗎?」


  「嗯。」


  「執念太深太急於求成的人,最終會毀了自己。」


  「哦。」


  「轟!」對話過後,一片水桶粗的劫雷最終轟向了那把在虛空中遊盪的劍!


  聲震大地,似乎這片大地都隨著這片劫雷而顫抖!

  咔嚓,咔嚓,咔嚓!


  三聲響后,那把木劍終於破碎燃燒……


  李玄鬆開手,整個人甚至毫無力量……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李玄的靈魂連續問了三個為什麼,然後聲音漸漸輕了下來……


  他要隕滅了!

  他輸了,他的怨氣最終還是抵擋不了天!


  他無法長生,而且相反……


  但他並不後悔……


  彌留之際,他似乎懂了什麼東西。


  「玄,我不要忍受這樣的折磨,為什麼這個世界有疾病傷痛?如果我能夠一直活著就好了!」


  「哥哥,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著,好想活著……我還有許多事情都沒有做呢!」


  靈魂深處出現了奇怪的聲音。


  李玄顫抖。


  李玄再一次茫然看著蒼穹……


  蒼穹已經非常平靜了,沒有烏雲也沒有劫雷。


  自己為什麼要追求長生?


  是為了不要疾病,不要痛苦,想要好好活著?

  如果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無限的生命就可以找到辦法復活他們!

  復活他們?

  可惜……


  虛空中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一隻手抓著李玄的衣服。


  「時辰到了,該上路了。」


  「上路?」李玄看著那片裂縫,他看到了牛頭,看到了馬面……


  「是啊,你也真夠厲害的,敢咒罵上蒼,不過你也算走到狗屎運了,上天沒有將你打得魂飛魄散,大氣運之人就是不凡啊!」


  「我,我不想……等等,大氣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等的那兩個人早已經輪迴投胎了,他們早早地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你們再無聯繫。」


  「什麼!」


  李玄一愣。


  「走吧……」


  「去哪?」


  「輪迴……」


  虛空中,李玄終於被那雙手拉進了裂縫,然後裂縫慢慢合攏,在即將完全合璧的時候,裂縫中突然又張開了一道縫隙。


  李玄探出腦袋看著王晨。


  「謝謝!」


  「呵呵。」王晨笑了起來「走吧,只要斬去了執念便好了。」


  「嗯!下輩子,我可以再跟著你嗎?」


  「呵呵。」


  呵呵兩字,一切盡在無聲……


  因果循環,卻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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