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錢了也沒肉吃
袁野把嘴撇得快歪到耳根子了,並抬起一腳,踹在了大榆樹上。榆樹紋絲不動。袁野多麽希望自己武功蓋世,一腳踢過去大榆樹攔腰折斷,把蘇合當時就嚇趴下,屁滾尿流、跪地求饒。
蘇合依然樂嗬嗬的,說:你聽我慢慢說。要收拾吳戰,那就像踩死一隻螞蟻。我遲遲沒動手,那是為了你好。你想啊,如果我找人打了他,他肯定會懷疑到你頭上,就你倆有仇啊?他在心裏就恨你,這樣的話,以後你想跟他拿吃的換東西,門兒都沒有。
“他家又懶又饞,窮得叮當亂響,超過我家好幾十倍,還能有啥好東西?”
“你別不信啊。你知道老吳家窮,但是認吃啊,對孩子花錢更舍得。你細想想,是不是這樣?”
蘇合說完,抱著膀兒盯著袁野看。
袁野皺了好大一會眉頭,說:算了吧,我大度一些,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反正那天老師也訓吳戰了,當奸細沒有啥好下場!
…………
其其格是做了一番思想鬥爭之後,才去村部“領錢”的。但凡能有一點兒辦法周轉一下,她都不想那麽做的。
晚上下班,袁振富和往常一樣,進屋就開始批改學生的作業、準備第二天的教案。根本不問村裏借錢的事兒,其其格幾次想和他說,怕打斷他的思路就忍住了。
袁月亮和袁野當然知道村裏要借錢給老師了,因為小道兒消息在學校已經悄悄傳開了,隻是沒有人明麵說罷了。見爸、媽都不提,兩人都不敢問。晚飯時,依然和往日一樣的飯菜,並沒有袁野想像中的“有錢了就有肉吃了”,他的心裏就感覺到涼了。他尋思著——這事兒十有八九是黃了,爸、媽肯定沒去村部“領錢”。
袁野的心裏又升出莫名的憂傷……
沒有肉、缺少油,菜就寡淡、飯就難以下咽。袁野吃得比較少,一碗飯強壓下去就撂下了筷子。
袁振富和其其格都沒理會,袁月亮發現了問題,轉了轉眼珠兒說:就吃一碗飯,對夥食不滿意吧?是不是惦記著會有肉呢吧?
袁野瞪了姐姐一眼,說:你懂幾個問題!不用你管!
袁月亮剛要對袁野發難,隻聽其其格喊道:一到吃飯就嘰嘰咯咯的,嫌家裏不夠消停咋的?薩仁,趕緊吃你的得了!
袁月亮無語。
“該!讓你欠兒登似的。”袁野小聲兒說著,對姐姐扮了個鬼臉。
“塔拉,別整那鬼出,夠好人看半拉月了!正好你吃完了,趕緊去把院子劃拉劃拉,掃幹淨點兒!”
“行。”袁野極不情願地回答。
“該!讓你得瑟!”袁月亮幸災樂禍地衝弟弟說。
袁野:媽,咱家咋不養頭豬啊?過年過節一殺……
其其格:我看你像個豬!他麽麽的沒話兒找話兒閑扯蛋!有那工夫趕緊掃院子,掃完了寫作業!
“那——養幾隻小雞兒總行吧?還能吃到雞蛋呢。”
“我養你都費勁呢,還養啥小雞兒?麻溜兒掃院子去!哪來這麽多廢話?”其其格有些生氣了。
袁野吐了吐舌頭就跑了出去。
袁家沒有養豬和雞,並不是其其格不會過日子,而是實在沒有餘糧去喂它他。地裏產的那點兒糧食除了留足自家吃的,都賣了換錢。主要是袁家沒有水田,旱田產量又不高、產的東西還賣不上價。當然,養幾隻小雞兒吃不了多少糧食,但是如果你家沒有喂的,它們就會自己跑到別人家找吃的,其其格不想占這個便宜,索性就都不養了。
拿到了一千元錢,其其格並沒有高興的意思,心裏總像有塊石頭壓著似的,對兒女說話就像吃了槍藥似的。
…………
吃過晚飯,架不住阿爾斯楞軟磨硬泡,包牧仁隻得取出馬頭琴,給他拉了起來。
琴聲悠揚,聽得阿爾斯楞如醉如癡,仿佛走進了廣闊的草原。
烏蘭圖雅圍著灶台刷碗,抿著嘴兒樂。
包巴音剛要拿笤帚折棍兒剔牙,吉雅一把搶過來開始掃炕。包巴音笑了笑,隨手拿過旱煙袋。
一曲終了,包牧仁說:“活字典”格根老師沒在村子,等他再回月牙河,我帶你去,讓他教教你,比我嚴重地厲害啊。
“爸,那可太好了。”阿爾斯楞高興得差點兒手舞足蹈。
包巴音吐了個煙圈兒,說:阿爾斯楞,你爸拉馬頭就是“活字典”教的。隻是老長時間不動琴了,聽著手兒有些生啊。
“爺,我聽著挺好的啊。”
吉雅笑著說:還是我大孫子會說話兒!
“我姐也會說話兒。”阿爾斯楞衝外屋喊,“媽,媽——我姐是不是快放假了?”
“快了。你想她了?”烏蘭圖雅繼續刷碗。
阿爾斯楞:咋不想呢。上星期她就沒回來。
吉雅:你姐讀的是高中,學習又忙又累,哪兒有空兒來回跑啊。你也要好好學,像你姐阿茹娜那樣用功,以後才有出息呢。可別學你姑家的金梅花,說不念就不念了。
包牧仁的長女阿茹娜已經十八歲了,在紅樓市裏讀高中,住宿在學校。金梅花是包牧仁的姐姐包代小的女兒,和阿茹娜同歲,早就不念了,家裏人說她不是讀書的料,浪費錢沒啥用。當時,包代小想反駁,她想支持閨女把高中讀完,隻是人微言輕,在金家說話不占地位。
包牧仁:媽——你說那些幹啥?梅花挺好的。
吉雅把嘴一撇,說:那還怪我說啊?都不知道你姐代小是咋想的,梅花不上學能幹啥?在家幹靠等著到歲數就嫁人啊?
“越說越沒溜兒。兒孫自有兒孫福,誰給兒孫做馬牛?一代人不管兩代人的事兒,你就是閑吃蘿卜淡操心。”包巴音頂了吉雅幾句。
“欠不欠我一笤帚疙瘩削你腦袋瓜子上!我和我兒子、孫子嘮嗑兒呢,你瞎摻和啥?要想嘮,自己起頭兒。”
包巴音不再說話了,“吧嗒、吧嗒”一口緊似一口地抽煙。
阿爾斯楞:爸,你爺又挨我奶收拾了,你看,抽悶煙兒呢。
“別瞎說啊……”
包牧仁和阿爾斯楞相視一笑,又拉起了馬頭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