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員工還是朋友？
阪泉公司，三樓。
六張辦公桌拼在一起，正好是一個正方形，很像一張大八仙桌，四個邊各自坐了四個人。秦莫羽主動要求坐在下首位置，夏朵直接坐在了他身邊。吳業松和他的新媳婦以及夏陽坐在上首位置。其餘員工隨處落座。
秦莫羽看著桌上的菜，八葷八素，而且儘管是從公司外面拿來的，居然還能保持形狀不亂，真是個賢惠的好女人，再看了一眼吳業松旁邊的漂亮少婦，心裡是羨慕嫉妒。
「來來來！上酒！」一個瘦瘦高高的程序員從桌子底下拿出來一個十公升的塑料酒桶，放在了桌子上。
「別看這個用散酒塑料桶裝的，你們聞聞味兒就知道了！」程序員把酒蓋打開，頓時整個辦公室都飄著酒香：「市面上的酒都是醬香型的，我帶的這酒是果香的，跟那些酒不一樣吧？」
「靠，這玩意兒香啊！」旁邊一個人說道，「我不愛喝酒都能聞到這香味兒。」
「吳總，你聞聞！」那程序員把酒桶遞到吳業松面前。
不過吳業松沒有先聞酒，而是先看了一眼秦莫羽。
秦莫羽也在看吳業松，面無表情。
吳業松一邊吞了口口水，一邊說道：「王守德，咱們公司不讓喝酒。」
秦莫羽這才知道，這個程序員叫王守德。
王守德聽吳業松這麼說，說道：「哎呀，吳總，今天不是過年嘛！而且吳總，不瞞你說，我們那邊有個傳統，生孩子的時候，家裡藏一壇花雕酒在窖里。如果是男孩兒，考大學的時候拿出來喝，就是狀元紅，如果是女兒，結婚的時候拿出來喝，就是女兒紅。我爸年輕的時候在酒廠工作，當時酒廠發不出工資，就用酒抵債，結果我們家就藏了十幾大壇花雕酒。除了兩壇酒上大學的時候喝了，其餘的都留到現在。今年我畢業，找到的頭一份工作，我自己特別滿意，我爸也特別滿意，於是我讓我爸託人從家裡帶過來了這桶酒。二十五年陳釀！就是為了今天讓大家喝個樂呵！」
吳業松聽完這套說辭，也不再說話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那桶酒。
他不說話，就意味著這球踢給了秦莫羽。
「真他媽能饞成這個鳥樣？」秦莫羽心裡罵了一句吳業松，但是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對吳業松說道：「吳總，在公司，還是得按規矩辦事的。」
吳業松聽完這句話，大失所望，對王守德說道：「先……收起來吧。」
「吳總！」王守德說道，「大家都忙了一個多月了，為了測試bug，大家可是連著一個多月都沒睡超過6個小時了！今天好不容易放鬆一下……」
吳業松問了句：「你能保證今晚上運營不出問題？」
王守德拍著胸脯：「絕對能保證！」
秦莫羽發現兩個人要借坡下驢了，於是趕緊搶白道：「行了，王守德，你別難為吳總了。把酒撤下去。」
王守德聽了這話，兩道眉毛擰到一起，半天才說了句：「秦總，是您在難為吳總吧？」
秦莫羽沒料到王守德會這麼說，也楞了一下，然後說道：「不是我難為吳總，也不是我難為你。這裡面根本就沒有誰難為誰的問題，而是公司就是這麼規定的。」
王守德冷笑道：「誰不知道，在公司，吳總最大，但是比吳總大的，是公司規定，比公司規定大的，是你。」
秦莫羽聽了這話心裡直罵娘，心想我好歹是公司總裁，跟你好好說話，你卻句句諷刺，什麼意思啊！
不過秦莫羽畢竟還是心態成熟，於是說道：「你非要喝酒的話，我不攔你。但是你要做好準備，你要是違反公司規定，公司可以照例處罰你。」
「別說公司處罰我，就是你想處罰我。」王守德把酒桶瓶蓋打開了，先給吳業松斟了一杯，然後挨個倒酒，「咱們公司規定，喝酒無非就是罰款，今天大家誰要是被罰了，我給出錢補窟窿！但是誰要是不喝，就是不給我王某人面子！來！都喝！」
秦莫羽見狀，知道自己呆在這裡肯定會引起更大的衝突，於是站起身來，對吳業松說道：「你以身作則，按規矩辦事吧。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別人罰的是現金，你罰的是股權，你自己掂量掂量。」說完這話，秦莫羽轉身就走。
眼不見為凈，秦莫羽也懶得管這些人了。
回到辦公室，秦莫羽打開電腦，準備寫點策劃案之類的東西，然而下筆時又覺得心裡煩躁，什麼都寫不下去。
就在這時候，門開了，進來一個人，正是夏朵。她手裡拿了一個小餐盤，餐盤裡放的是已經剝完皮的蝦。
「知道你沒吃，別餓著了。」
「謝謝，不過我不餓。」秦莫羽說道。
「莫羽，你生氣了么？」夏朵坐到秦莫羽身邊問他。
秦莫羽點了點頭：「有點。」
夏朵說道：「雖然我和這個王守德認識不久，但是這個人，我還是比較了解的，他其實挺講義氣，我最近在學習編程，有些問題不會的，找他問，他哪怕再忙，都會特別熱心地教我……」
秦莫羽搖頭：「我不是生這個人的氣，我是生吳業松的氣。」
「他？」
「下面員工有違規行為，這傢伙居然視而不見……」秦莫羽皺眉，「這傢伙遲早我讓他滾蛋……也許一年以後吧……讓他去做他的引擎去，不過現在我還得用他。」
夏朵神色為之一凜：她發現，當秦莫羽說他要讓吳業松滾蛋的時候，神色並不像是一個少年，倒像是……他的父親夏國強。
他父親就是這樣，從不跟下屬發生直接衝突，有什麼事情都是讓管理層去做，能忍則忍，從不動怒，城府極深，但是說要開除誰，絕對能說到做到，絕不拖泥帶水，絕不留情面。
「王守德你也要開除么？」夏朵問道。
「肯定要開了，」秦莫羽說道，「但不是現在，現在開除，影響士氣。」
「可是這個人，我……」
秦莫羽打斷夏朵的話頭：「我知道這個人不錯，能千里迢迢地把家鄉最好的東西拿到公司來分享，這種人很熱心腸，也很講義氣，同時也很直腸子，有話直說，所以今天他敢跟我正面剛。實話說，這個人如果是我的同學，倒是可以做朋友。但可惜他不是我的同學，他是我的員工。作為員工，我不可能跟他感情用事。」
夏朵問道：「對待員工，和對待朋友，你是兩種處事原則，是嗎？」
「當然。」秦莫羽說道。
「那……」夏朵問道，「在你心目中，我是你的員工，還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