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水珠落地的聲音
這一夜，相談甚歡。
至第二天天明，相安無事。
黑袍老者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套茶具來，替了那套阿諾拿走的茶具，擺在了另一張小几上。楚楚看著他緩緩地烹茶、沏茶、端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竟生出一種閑適優雅的感覺來。
「難得有客，也沒有什麼好東西，請你喝一杯茶吧。」說著，他吹了吹手中茶杯散發的裊裊熱氣，細細品了起來。
楚楚瞧著眼前這杯茶，普普通通的，也沒有什麼靈氣，心中暗道這老頭兒的小氣勁兒，卻還是端起茶來，微笑著喝了一口。
喵的，這茶！真是格老子的好喝！
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好喝，好喝得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吞下去。從來沒有這樣一種東西，能心細如髮地熨貼自己的每一個味蕾，她似乎能明白自己所有的品位愛好，然後在這一杯茶中將之運用自如。
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楚楚仔仔細細地喝完茶杯中的每一滴茶水，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然後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看著黑袍老者。
「你是陽鈺的朋友，我就不留客了，把不該留的東西留下，就走吧。」黑袍老者笑著說道。
楚楚知道這是放她一馬了，她爽快地將一大箱的仙品靈藥拿出，放在地上，端正著坐姿，恭謹地說道：「前輩，此次前來，是有一事相求，此事乃陽煙大人所託。」
「哦～說說看。」黑袍老者掃了掃地上的箱子一眼，又瞧了她一眼。
「陽煙大人想問您討一盒仙神草。」
他默了默，這一默便是半刻，真是半刻，因為楚楚滿頭的大汗浸濕了身上的黑袍，這半刻對楚楚來說像是百八十年兒般漫長。
「是白鈺叫你來的。」這句話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滄桑。
楚楚覺著這時候還是誠懇一些為好，於是說道：「前輩洞察高明，的確是陽鈺大人遣小輩來的，還請前輩切莫怪罪。」
「你這女娃難得實誠一回，不容易啊～」黑袍老者哈哈大笑了起來，剛剛的滄桑一掃而光。
喵的，這老頭兒變臉還真快！他倒是暢快了，老子心臟快承受不住了！喵喵的，他到底給不給啊！痛快一點不好嘛！
黑袍老者看著楚楚糾結而哀怨的表情，掏出了一個烏黑的盒子，放在了楚楚的面前，笑道：「這是一盒仙神草，拿去吧。」
楚楚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馬拿起盒子，放進了儲物袋中，一臉喜色地道：「多謝前輩，不知這仙神草有何作用？小輩煉丹多年，聞所未聞，還請前輩賜教。」
「沒什麼效果，只是好喝罷了。你剛剛不是喝過嘛！」
楚楚瞧著面前的空茶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這裡一共十根，可不要偷吃了，白鈺是知道有幾根的。」黑袍老者瞧著楚楚的饞樣，難得好心提醒。
楚楚訕笑，道：「怎麼會呢？白鈺大人要的東西，小輩怎敢動呢？」
「好了，走吧，順便把我那小徒弟叫進來，他在門口。」黑袍老者擺了擺手，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大門開了，裡面卻是燈火通明，先前的蠱蛇無影無蹤。
於是，楚楚一路通暢地走了出來，走上那條黑青玉小道時，也沒觸動什麼機關陣法。
順利地到了入口的灌木叢前，卻沒有見到阿諾的蹤影，於是楚楚大喊了起來：「阿諾，你在哪？你師傅找你！」這兩句話加了魔力，頓時飛鳥驚起，綠葉落下，撼天動地。
「刷」地一下，衝出一道黑影，一把黑色大刀閃著冷冽的刀鋒犀利地朝楚楚劈來，楚楚的反應極快，以一種匪夷所思的角度躲過了這刁鑽的一刀，曲起胳膊肘，用力擊向那黑影的腰椎，竟是一擊便倒。
黑影著著青衫，那是阿諾，他面朝地倒著，曲起手臂想要支撐起身體，卻是像遭受了千刀萬剮一般，面目扭曲，疼得直抽氣兒，可他手中還緊緊握著大刀，用力得手指都發白了。
楚楚蹲下身子，摸了摸阿諾的頭，哀怨著一張臉，道：「為什麼要殺我呢？阿諾。你瞧你這張臉，原本多好看啊，現在呢，被恨意扭曲成什麼樣兒了？」
阿諾依舊掙扎著，卻怎麼都立不起來，揮動手中的大刀想要砍楚楚，卻又被她靈巧閃過，額上的青筋暴起，像是下一刻便要瘋魔了一般。
楚楚嘆了一口氣，道：「我用了全力，你的腰椎斷了。」
阿諾霎時間停止了掙扎，他癱在地上，雙唇控制不住地抖動著，握著大刀的右手慢慢鬆弛了下來。
「還記得高離嗎？」他的聲線出乎意料地平穩。
「我殺了他。」楚楚淡淡道。
「他是我哥。」阿諾轉頭背過楚楚，平靜地說道。
那一瞬，楚楚聽到了水珠落地的聲音。
她站在原地，沒有不依不撓地去看阿諾的正臉，神色淡漠。
「他若不死，李茶兒就死了。」
阿諾沒有回應。
於是，楚楚繼續道：「你恨我，是對的；你殺我，也是對的。」
「既然是對的，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你！」
楚楚「噗嗤」一聲笑了。
「怎麼問這麼孩子氣的問題呢？你會乖乖讓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嗎？」
又是靜默。
「你技不如人，殺不了我。可是，你對我來說終究是個隱患。」
「那為什麼不現在殺了我！」阿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他的肩膀微微顫抖，很有些弱柳扶風的味道。
「因為馨雲。」楚楚邁動步子，走到了阿諾面前，她蹲下身子，直視著他通紅的雙眼，嚴肅道：「你愛她嗎？」
「愛。」阿諾爽快地答道，閉上眼睛，皺起了眉頭，很痛苦的模樣。
「她很愛你，你卻不夠愛她。」
阿諾睜開眼睛，楚楚依舊看著他，他更加痛苦了。
「那是因為她對我的愛永遠都比不上對你的愛！」
楚楚輕笑，再次摸了摸阿諾的腦袋，道：「傻孩子，除了算計好的英雄救美和脫口而出的甜言蜜語，你又為她做過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