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溫室傀儡
葉喻一個人坐在角落中，看著熟悉的東區辦公室，心中卻一片茫然。
樓玥回來了，雖然是以所謂的『代理人』身份，但他確確實實是回來了，從那個軟禁他的牢籠山莊之中。
對於樓玥的回歸，葉喻可謂是又驚又喜。自從樓玥被革職軟禁以來，不僅東區分局的氛圍一落千丈，包括葉喻在內的許多舊人的處境也變得相當艱難；而每當遇到總總波折與困惑時，葉喻就總會不由想起樓玥，在葉喻看來，樓玥似乎有種不可思議的氣場，甚至只要他出現，哪怕一言不發，也足以為周圍人帶來安心的力量。
因此，當葉喻看到樓玥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時，要說內心毫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很快便發現，此次回歸的樓玥似乎……有些變了。
這種變化不僅僅是外表上的愈加消瘦和蒼白，更是某種內在的改變。原本平靜淡然的漆黑雙瞳中，似乎多了種冷漠，而對於葉喻的態度也變得格外地無情和公式化，這點在樓玥當初一開口時，葉喻就敏銳地察覺到了。
樓玥他在被軟禁期間到底經歷了什麼？好像上次見他時也沒這樣啊……
葉喻心中嘀咕著，不由想起了當初由齊宇帶著自己見樓玥的那次會面，在葉喻的記憶中，似乎當時的樓玥在態度上並無問題，還好心地告誡過自己一些事，與如今對葉喻的態度簡直是判若兩人，這也是讓葉喻倍感困惑的一點。
是不是『激進派』的人對他做了些什麼？與他這次回歸是不是有關？還有他之前所說的監控我的事……是什麼意思？
葉喻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抬頭往分局長辦公室望了眼。在齊宇離開東區分局北上出任代理總局長一職后，那間辦公室就作為了樓玥的辦公場所——當然，那本來就是樓玥以前的辦公室。
葉喻有太多話想要問樓玥，然而自從在休養所短暫出現了一下后，樓玥便找了蘭珝外出談話，壓根沒理自己，之後又直接回到了東區分局，一頭扎進了辦公室里，葉喻甚至連和他簡短說兩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好在如今的葉喻也是閑人一個，他並不介意多等等樓玥，他也明白剛回歸的樓玥有一堆事務需要處理，所以他打算在不打擾對方的情況下，趁著樓玥休息時再找他，只是葉喻已足足等了近六個小時，依然沒見樓玥從辦公室出來過。
這傢伙……該不會要在裡面干通宵吧？
就在葉喻暗自嘆息之時，卻聽見輕輕的敲門聲從樓玥辦公室方向響起，只見一個助理拿著文獻，走進了樓玥辦公室，隨後又畢恭畢敬地退了出來，再次關好門。
葉喻想了想，隨即笑臉盈盈地走了上去，對著剛出來的那位助理小聲問道：
「請問樓局長他……還在裡面忙嗎？」
「是啊，他忙得很，沒事最好別打擾他哦。」
助理的簡單關照讓葉喻心中的希望頓時澆滅了大半，他只能悻悻地點點頭，再次打算默默地坐回角落。
「……那個，其實剛才樓局長有讓我給你帶句話。」看著葉喻失望的樣子，助理突然開口道。
「給我帶話……？什麼話？他說了什麼？」葉喻一聽，眼中頓時閃爍起希望的光芒，連忙著急地追問。
「額……你別激動，他只是說讓你先回去，他今天很忙，恐怕沒時間見你……」助理小心地說著。
「就……就只是這樣？」葉喻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是的……你也別等了，現在已經不早了，大家也都打算下班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助理說完，便轉身離去。
葉喻嘆了口氣，轉頭看了看四周，果然準備下班的人不少，時候的確不早了。
要不，今天就先回去吧？
葉喻看了眼手錶，又抬頭看了眼依然緊閉的分局長辦公室大門，無奈地搖了搖頭……
……
深夜的市政大樓寂寥無聲，一片暗色，唯有某層樓的一間辦公室窗口還隱約透出微微燈光。
「咔嚓……」
唯一的燈光終於暗了下去，隨著緊閉已久的特別事務調查局東區局長辦公室大門的輕輕開啟，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樓玥的臉上帶著略微的疲憊，連續的工作似乎讓他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但他的眼神卻依然平靜而堅定。然而就當樓玥鎖好門，打算離開之時，他的腳步卻突然停住了。
樓玥轉過頭，看著空蕩的辦公室大廳的某個角落，突然開了口：
「出來吧。」
「……額……你終於忙完了啊，我都快等睡著了……」
一個人影打著哈欠，從黑暗的角落中緩緩走出，而這個人，正是葉喻。
「你怎麼還在這裡，我應該有關照過讓你先回去的吧？」樓玥注視著葉喻，冷冷地說道。
「抱歉……我只是聽說你明天又要出差，可能見不到面，就想著還是等等吧，反正我就算回去也沒什麼事……」葉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心地說道。
「……」樓玥沉默了一瞬。「你找我有什麼事。」
「不……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在樓玥的注視下，葉喻突然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我們也好久沒見了，你最近……還好嗎？」
「你等了我那麼久，就是為了問這個？」樓玥眉頭一皺，語氣變得愈發冷淡。
「不，不是……我……我只是……」葉喻急急想要辯解，但面對著樓玥身上的那股無聲的壓力，卻又不自覺地慫了，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之前你在休養所說的……那個……」
「監控的事嗎？」樓玥介面說道。「正如字面意思，雖然如今『血鑰之鐲』已順利回收，但你作為極具危險性的『驅逐者』，依然要受到監控，而負責監控你的人從齊宇換成了我。」
「『極具危險性』？我嗎？？」葉喻大感不解。
「你的體質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樓玥說著，指了指葉喻手腕上的黑色監控手環。「現在上面的人可是時時刻刻都緊盯著你，恐怕近期你都不能把這個東西給摘下來。」
「那我現在的身份……到底是……？？」
「你仍舊可以作為特別事務調查局的一份子留在這裡，但你沒有任何參與實際事務的許可權。而且我雖然不知道以前齊宇是怎麼對你說的，可你顯然沒有聽從我之前對你的告誡，私自管了一些不該管的事。」
樓玥盯著葉喻，言語中的壓力愈加明顯。「林雨棠的事暫且不論，盧佩的案子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去調查？你是警察嗎？」
「可是，那個案子很可能牽涉到『噬』……「
「那就更輪不到你來管。」樓玥嚴厲地說道。「你不但沒有調查官的資質，甚至連自保能力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去調查如此危險的組織？如果不是你當初自作主張地外出調查，也不會給了別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機，被抓去當了小白鼠！」
「即便如此，我也沒法白白放跑『噬』的線索啊，那個時候齊宇他們的心思根本不在追捕『噬』上面！」葉喻連忙解釋道。「再說了，也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
話沒說完，葉喻卻頓覺眼前一花，還沒來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砰」地仰面摔倒在地，緊接著咽喉突然一痛，只見先前還站在自己不遠處的樓玥不知何時已將自己死死摁倒，如鐵鉗般的手緊緊扼上了自己的脖子，頓時動彈不得。
「唔……你……咳咳！！」葉喻臉色發青，拚命想要掙脫，卻發現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男人雖然看似身形消瘦，但力量卻出乎意料地大，自己竟然毫無反抗之力。
「這就是你所說的『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樓玥俯視著葉喻，瞳孔中滿是冰冷的寒意。「別以為受過蘭珝的幾天特訓就能肆無忌憚了，憑你這種水平，我在幾秒內就可以讓你死好幾次。」
「咳……！放……放開我……！！」葉喻的臉越變越紫，一股從未有過的危機感瞬間隨著血液流入每個毛孔，而就在他幾乎快要絕望之時，卻覺脖頸一松，壓在身上的那股力量也隨之消失了。
「咳咳……咳咳咳！！」葉喻狼狽地爬起身，劇烈地咳嗽著。
「『無知』這種東西不但會害死自己，更會害了身邊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樓玥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制服，冷漠地說著。「如果你實在閑得沒事幹，我可以安排點雜活給你，但要是再讓我知道你私自去調查『噬』的事，不僅是你，連筱露等幫你的那些人我也會一併處罰，你最好想清楚。」
說完，樓玥便不再理會葉喻，徑直轉身準備離去。
「為什麼……你為什麼總是要這樣……」
身後傳來的聲音帶著隱約的哽咽……和不忿。
「我明白，你是希望我能遠離危險……可是一直只是消極被動地等別人來保護我，真的就可以了嗎？一直作為一個溫室傀儡存在著，就能完全安全了嗎？？」葉喻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缺乏經驗，我可以去學；身體素質不夠，我可以去練，甚至在當初的調查官考試失敗后，我也從來沒有一絲就此放棄的念頭，一直暗地裡拚命努力強化自己，希望有一天能夠靠自己的力量，真真正正地成為一名合格的調查官，站在你身邊，可你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要把我當成弱者、當成包袱！」
樓玥再次停下了腳步，但這次並沒有轉身。
葉喻抬起頭，看著面前那道冷酷的背影，一股委屈和不甘之情難以抑制地湧上了心頭。
「對付『噬』這件事並非和我毫無關係，我想幫你，我想成為你的力量，所以我請你、求你……別再這樣對我了！樓玥！「
『……嗚嗚……不要，我……我不要成為累贅！讓我成為你的力量吧，求你了，謝哥哥……！！』
某位少年哭泣的身影伴隨著久遠的記憶忽然浮現在眼前，樓玥慢慢閉上了眼，臉上閃過了一瞬令人難以察覺的哀傷之色，但又迅速恢復如初。
他輕輕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有說，隨即再次邁開步伐，在葉喻失望的目光中，消失在了走廊盡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