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過錯
侯府書房中，唐軒城正批改著公章，冷眼看著地麵上跪著的朱嬤嬤，語氣淡淡地說道：“你且回院吧，告訴雲姨娘讓她安分地待在院子裏，莫要再惹出什麽事端，朱嬤嬤私自出院的罪責我可以免這一次，若是朱嬤嬤再犯，這侯府便是容不下你這等人物了”。
朱嬤嬤心中雖是有些顫意，卻仍是不住地磕著頭，自己今日定是要將侯爺叫去惜雲院才可，不然今日一事定是會傳到琉璃閣中，那惜雲院的人便是再也沒有機會接近侯爺，亦是會壞了雲姨娘的打算，若再等個一年，這侯府中早該變了天了。
朱嬤嬤又且磕了幾次頭，嘴中直說道：“侯爺，老奴並非想要惹您心煩，隻是姨娘今日一早便是起不來身，老奴想著姨娘許是累極了，當時並沒有在意，隻讓姨娘在床上好生休息了幾時，到了中午姨娘卻還是昏睡不醒，老奴方才覺得不對勁，與雪娟一直不停地喚著姨娘，姨娘卻依舊不曾醒來，又是不住地喚著您的名字……”
“老奴瞧著姨娘眉心緊蹙亦是喃喃自語，想著定是夢魘了，可那四十九天的薰艾已過，惜雲院中今日已是無人出入，老奴守了一下午也不見姨娘有著好轉的跡象，看天色已深，若是再不喚醒姨娘隻怕她會損了心智，如今也是沒有了辦法才冒然翻了出來……”
“姨娘並不知曉老奴做下的這荒唐事，老奴翻出來後才發現不知接下來如何是好，隻是想著來這書房碰碰運氣，走到這書房處卻是發現您確是尚未回了夫人院中，這才求了過來……”
唐軒城麵上仍是沒有什麽波動，朱嬤嬤方且急聲說道：“侯爺，老奴知曉您疑心姨娘害了夫人，雖是沒有什麽憑證，可大小姐當日中毒一事已是將矛頭指向了姨娘，老奴理解您的疑心，便是老奴也不得不以為夫人身上的毒是姨娘下的，可是話且說回來，如今確實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來證明此事”。
“您不能就因著疑心便不顧及一絲往日的情分，老奴隻求您今日去惜雲院中最後一次，就這一次便好。您就看在這麽多年姨娘全心全意為了您的份上，看著二少爺的份上惜雲院瞧瞧姨娘可好，您隻要將姨娘自夢魘中喚出，老奴便是做牛做馬也是會報答您的恩情.……”
朱嬤嬤說著又急忙自懷中取出一物，舉在手中好讓唐軒城瞧清楚，唐軒城待看到那物件時，方放下了手中的筆，神色亦是拂上了些自責。
朱嬤嬤將唐軒城麵上的變化瞧了個盡，隻挺直了身子看向座上之人。“侯爺可認得此物，這個玉佩姨娘已經小心保存了十三年，如今依舊是原先的模樣，侯爺應是不會忘了它。老奴記得十三年前姨娘便對老奴說過，這是您第一次送給她的第一個物件，定是要好生保管.……”
“姨娘自此便一直將它當做這世間最好的珍寶，在柳府中便日日要瞧上許久，入了侯府亦是不曾改了這習慣，隻說這玉佩牽係著她和您之前的緣分，姨娘今日手中便是一直攢著這玉佩，嘴中不住喚著您，侯爺！”
“老奴說句心裏話，十三年前是您犯下了那樣的過錯，姨娘最終才會成了您府中的人，可您卻不該疑心姨娘的為人，多年前姨娘拚死也不曾吐露出你的隻言片語，她是那樣重情重義的女子，又怎會害了夫人，老奴不求您消了對姨娘的疑心，老奴隻求您去看看她，就當是還了姨娘多年前對您的這份維護，今日且去看看她……”
唐瑛早已到了這書房門口，隻對守著的唐舟行了個噤聲的手勢，便安靜地站在房門一側聽著二人的對話，唐舟瞧見唐瑛的手勢便止住了通傳的打算，不知怎的，他隻覺大小姐周身竟是有著迫人的氣勢，自己亦是越發對她起了尊崇之心，第一意識便覺得大小姐做的事自無錯處。
室內的人在提及多年前的往事，房外的唐瑛亦是聽到了朱嬤嬤所說的每一句，心中且暗自回想了一番，這朱嬤嬤最後說到十三年前父親犯下什麽過錯，唐修辰今年便是整整十三歲，那十三年前不就是雲姨娘進了侯府的那一年。
唐瑛不由蹙緊了眉頭，雲姨娘與府中其他姨娘雖位分相同，可在母親心中的意義卻沒有一絲相似。向姨娘與安姨娘是唐老太太命的姨娘，霜姨娘是聖上賜給了侯府，文姨娘是父親的恩師所指派。
這四個姨娘均是仁孝義道的附屬物，父親與母親皆非感性之人，自然知曉生活中並非隻會成全他們二人，身居高位自是有著各種人際牽連，這世間要遵循的禮儀綱規亦是免不得。
母親知曉府中四位姨娘是以何種意義存在，她們四人絲毫不會影響她與父親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自是好不介意，可雲姨娘卻是個例外。
唐瑛記得前生外祖母對她說過柳若雲被抬為姨娘那天發生的事情，那一天父親竟是不曾跟母親知會一聲便抬了她入府，這事在先前並不曾有過，亦是不曾為母親解釋一二。
母親與他是青梅竹馬長大的人，自是感覺到了柳若雲與旁的姨娘不同，倒是笑著喝了雲姨娘敬的茶水，卻是在那一天徹底改了性子。
外祖母當時隻是歎著氣說道，雲姨娘進府之前的母親並不是這樣大度隱忍，她自來愛憎分明為人肆意，並不適合做府中的主母一角，最後經曆了這許多事情，卻生生變成了一個最為合格的主母模樣，卻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機。
唐瑛前生不解母親為何如此，現在想來卻是明白了許多，今生的自己全然理解母親為何會有著這樣大的變故。
雲姨娘是唯一一個父親意願抬入侯府的人，她的出現表明父親的心意已經分給了別人，這樣不純粹的情意母親自是無法接受，這心中的火焰已經在此處熄滅，雖是留有著往日的情分，父親亦是不曾對她少了一分關切，卻到底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