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腸洞
英達商場外區滿是鋼筋混凝土的殘渣，有一頭鯊魚正趴在碎石堆上呼呼大睡，粗大麻繩繞著鯊魚的頭顱纏了兩圈，將它栓在了這裡，只是用這麻繩對比它龐大的提醒，以及那逗樂似的簡陋項圈讓鯊魚看上去莫名有種喜感。
但凡是哪個正常人看到這一幕都不會認為光憑一條繩子就能把一頭鯊魚綁在原地。
「完成嘍~」
英大商場內部廢墟斷層深處，魏羅從沈墨英腹部鑽了出來，跳到了清理出來的一小片空地上，這圈橢圓形的平整地面畫著一張血色符文，古怪而複雜的紋路交錯其中，正中央還擺著一截血淋淋的大腸。
「小丫頭，你退後點，小心別被腸洞吞進去了。」魏羅好心提醒了沈墨英一句，然後便是從地表鑽了下去，不知去了哪裡。
沈墨英拖著方想的身體，一瘸一拐爬上身後的混凝土牆板，矚目觀察起了擺在符文陣中央的大腸，這是從那名士兵肚子里挖出來的新鮮臟器，雖然不知道魏羅要拿這麼噁心的東西有何用處，但當時沈墨英親手從屍體腹部挖出腸子的那會兒，她卻並沒有多想。
她只在乎魏羅什麼時候履行諾言，復活她的妹妹。
「嗯？！」沈墨英突然凝眉向下方看去。
剛才的某一秒鐘那根腸子好像動了……
片刻后沈墨英就知道自己沒有出現錯覺，擺在符文陣式中央處一塊口齒圖騰上的腸子，緩緩直立了起來，彷彿毒蛇般的蜿蜒著本體，迎頭鑽入了下方的口齒圖騰之中，這一截人類腸道很快消失在了地表，就在沈墨英正色凝視之下，符文陣式上的口齒圖騰彷彿擁有了生命力那般，開始自我膨脹放大，沒多久這血色的圖畫就變成了實體肉質，擠開了地表符文，並在遠處形成了一張黑幽幽的巨大****深洞。
「哇~~~」
深洞內這時傳來了一聲男子的驚呼，只見****深洞蜷縮的肌肉劇烈蠕動著向兩邊鼓起，洞口頓時擴張了兩米左右直徑，緊接著便有一個身形凌亂的男子被這口****從裡面給吐了出來。
男子剛一摔出****，黑幽幽的洞口便是重新緊縮閉合了起來，周邊肌肉層盡數擠向中心形成了閉合的肉質地毯。
「我剛才怎麼了？這裡是……」男子渾渾噩噩從地上爬起身，眼神茫然的望著四周，隨著他回過神來的反射弧逐漸上線，男子臉上湧現出了越發驚愕的狂喜：「難道……我這是回到地面了？咳咳……什麼味兒啊，這麼嗆，咳咳！咳！！」男子越說咳嗽的越是厲害，眼看著整張臉都變成了不正常的潮紅色，就在這時本已閉合的洞口再一次張開，從中伸出的一條手臂猛地將他拉了進去。
「喔~~」
魏羅回到地表就鑽進了沈墨英體內，他饒有興緻的蠱惑著沈墨英：「新鮮出爐的傳送腸洞，還熱乎著吶！還不快試試？」
「腸洞？」
沈墨英驚奇的看著地面那口肉質地毯，當她小心走過去接近了腸洞時，洞口又一次豁然張開，黑幽幽的洞口深不見底，猶如一頭張開了嘴的惡魔等待著獵物跳入其中。不等沈墨英仔細觀察她就被魏羅操縱著血巢推進了洞口，腸洞猛然閉合的同時，她立即感覺到四面八方擠過來溫暖的****將她包住，裹著她咕咚咕咚擠向了下方。
腸洞彼端洞口擴大張開，吐出了沈墨英的身體，在她重新腳踏實地之後赫然看到，眼前竟是她原先躲藏的冷凍庫，而冷凍庫里的倖存者都是圍在腸洞洞口，震驚的看著牆壁上的****，以及剛從****里被吐出來的沈墨英。
過了好久，人群之中才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萬歲！！」
被困在地底的人類本已絕望，本已決定在封閉的冷凍庫內默默等待著氧氣呼吸殆盡，本已接受了死亡的結局，但這口神奇的****，驅散了他們死亡的陰霾，在絕境中為他們重新燃起了希望。
「哈哈哈哈——」
人與人手拉手，喜極而泣，剛剛試驗過腸洞的倖存者坐在一邊，滿臉潮紅，捂著胸口連連咳嗽，雖然呼吸了毒性氣體使他胸腔內一片辛辣絞痛，但他依然按耐不住新生的狂喜，所有人都在看著剛從腸洞下來的沈墨英，沖著她大聲歡呼，高呼萬歲，這一刻眾人心中的喜悅不用言表，而眾人那強烈又熾熱的喜悅，看得沈墨英不禁心神巨震。
多麼純粹的快樂。
大家的快樂正在感染著沈墨英，她那顆心灰意冷的心臟似乎湧入了一絲生機，不知怎麼的，看著眼前這些倖存者歡欣的笑顏，她的眼中漸漸露出了一絲笑意。
可當沈墨英想起死去的妹妹之後她的心又是冷了下去。
你看到了嗎？我們獲救了。
你聽到了嗎？大家的歡呼。
生死兩隔的女孩啊……
沈墨英轉頭默默看向了冷凍庫角落的女屍，無視了群情激動的眾人，她來到牆邊坐了下來，撫摸著女屍早已冰冷的側臉，輕柔握著女屍的手，沈墨英眼角流下了一滴溫熱的淚水：「我會讓你活過來的，我要帶你看遍這個世界的美好繁華，帶你聽遍這個世界的悅耳歌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對我說過，我們要一起找到各自喜歡的男孩子，要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要幸福，所以我會讓你復活的，親自來履行我們的約定……我發誓！」
在這個充滿拜金主義與市儈現實的世界上，血親父母與親生孩子反目成仇都不在少數，外人很難理解沈墨英對於妹妹的感情，對於這段姐妹之前的感情她為何會如此執著。
那要從一個如何被父母如何拋棄再又被妹妹從孤獨中拯救出來的小女孩身上說起了。
兩個孩子的父母，不過是在親生父親發現沒有生育能力之後，突然想起了外面還有一對私生子，這才將沈墨英姐妹從親生母親手中「買」了過來，作為繼承人，親生父親拋棄了她們，親生母親出賣了她們，幼年的沈墨英，唯一的家人就是她的妹妹。
不管什麼方法，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只要前方有絲毫希望沈墨英就不會輕易放手。
「她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嗎。」
這時魏羅輕緩的嗓音從沈墨英耳旁傳了過來，沈墨英並沒有回應這個問題，因為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我需要你一個肯定的答覆，這會是我拿來做價值評估的參考。」魏羅輕描淡寫的說道：「復活一個死人可不是炒個煎雞蛋那麼容易，仙俠世界生死人肉白骨之靈藥只能救活死亡不超過一天的普通人，等你找到這種靈藥說不定你妹妹的骨頭都風化了，魔幻世界的復活手段倒是挺多，只是大多都是把死者變成污穢的傀儡，復活的假象而已，那是對死者的褻瀆，我想你不會喜歡這樣的褻瀆。」
「你到底想說什麼？」沈墨英已經做好了付出任何代價的心理準備。
魏羅反而不在意的調侃道：「我是來自一本科幻小說的主角，在我老家，也就是無盡煉獄位面，我們那兒倒是有一種能真正復活死者的方法，而且可以保證杜絕副作用，可我們有一個問題必須先要達成一致：你值得我向你伸出援手么？」
「我也有一個問題。」沈墨英放下女屍的手，眼神逐漸肅穆了起來：「你有復活屍體的能力嗎。」不久前方想的一席話至今還印在沈墨英心頭，關於他所說的魏羅根本沒有復活能力這種事，猶如一根刺卡在沈墨英的喉嚨里，而且看方想專門把她擄走就為說這幾句話，不像作假的樣子，正當沈墨英準備提起方想那席話的時候，魏羅突然說道：「我沒有。」
沒有。
魏羅的誠實一如既往：「我只會殺人，不會救人。」說著他彷彿沒感覺到沈墨英的臉色變化，補充了一句：「救人也只會救我正在寄生的宿主，而且僅限於恢復傷勢，對於死人，我一向都是本著環保精神來廢物利用，屍體器官做咒術材料，收割靈魂當備用零食……」話還沒說完魏羅就被沈墨英從肩頭抓下來捏在了手裡。
「你再說一遍？！」沈墨英當時就沒控制住情緒暴動，她將魏羅捏在面前，死死盯著魏羅的乳白色蟲頭。
沒有復活能力？不會？從頭到尾都在騙她？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希望沈墨英還不會這樣反應劇烈，但內心升起希望之後又被人戲弄似的一句話否認了她的希望，結果就是，在這一瞬間沈墨英全身血液都沸騰而起，洶湧著向著大腦逆流而去，這已經不是憤怒能形容的心情了，此刻沈墨英捏著魏羅的手勁之大，指甲都插進了自己手心皮膚。
她的雙眼亮起了淡淡的奇異光輝。
「我有說過我必須擁有復活技能才能讓一個人活過來嗎，真不知道你讀了十二年的義務教育怎麼讀的。」
沈墨英眼中的奇異光輝逐漸凝成了實質，然而魏羅的下一句話就讓她眼中的奇光暗淡了下去。
「再不控制憤怒，你會把這間屋子裡的所有人和你妹妹的屍體，一起燒成灰燼。」
即將在沈墨英眼中爆發出來的奇光頓時消散，其他倖存者的死活她才不會在意，對於妹妹的執著，令她儘管再憤怒也是強行壓住了怒火，因為魏羅說這樣會毀掉妹妹的屍體。
這股神奇的力量今天已經連續兩次出現在沈墨英身上了，每當沈墨英憤怒之極的時候雙眼便有奇異光輝閃現出來，親眼見識到了沈墨英眼中的光輝之後，魏羅才是低喝道：「發現了嗎，復活你妹妹的鑰匙，其實就掌握在你手裡啊！」
「在我的家鄉，在至高天堂，有一群成天無所事事的天使，他們躲藏在最美麗祥和的聖地，他們憐憫世人，他們慈悲比天，但它們卻對人間疾苦無動於衷，只是精神支持著人間的正義，但他們也是一切生命的開始與盡頭，他們的羽翼就是他們的力量源泉，是生命樂章的迴響。去折斷他們的羽翼，奪來他們的力量源泉，用這最純粹的生命升華之物，去拯救對你最重要的人吧！」
「……天使？」沈墨英瞪圓了眼睛。
「我不能觸碰天使的羽翼，因為我會玷污那群偽君子羽翼的純潔。」魏羅頓了一下，低沉的聲音蠱惑道：「但我能給你斬殺天使的力量，讓你可以奪來他們的羽翼，讓這群碌碌無為的偽君子能給這個世界做出一份貢獻……復活你的妹妹。」
「所以，現在是你需要給我答覆的時候了，告訴我——」
「你想復活她嗎！」
「你有斬殺天使的決心嗎！」
「你可以堅定不移的走在變強之路上直到折斷天使的羽翼復活你重要的人嗎！」
昏暗的冷凍庫內洋溢著一片歡笑聲，倖存者們來回穿梭在腸洞內玩得不亦樂乎，互相興奮地議論著地表環境，暢談未來打算，如果沈墨英的妹妹也能在此時感受到大家的喜悅該有多好，沒有妹妹分享她的快樂，那要這快樂還有何用？
她的妹妹，一個普通的凡人女性，在這個拜金主義橫生的現實世界，在這個利益至上的世俗之中，這樣的親情，真的……值得她這樣付出么？
沈墨英抬起了頭，滿眼的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
「那是當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