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噬

  以前方想只在電腦屏幕上看過殭屍撕咬活人。


  這個時候他在看活人撕咬自己。


  這十來名男子沒有節制的吃著蘑菇，腹部都是腫脹成了孕婦的尺寸，甚至有人吃得開始了大口的嘔血，可他們依然不覺有什麼異樣，繼續找蘑菇吃，風捲殘雲把一個區域的蘑菇吃了個乾淨，直到肚子撐得爬不動他們才停止了進食，趴在地上，用那渴望的目光來回在蘑菇上面掃去。


  然後這些人好像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在散發著香味，於是，這場空前的自噬盛宴，就在方想和魏羅眼皮底下上演了……


  「我還沒問你呢。」魏羅這時出聲淡淡的問了一句：「你怎麼會和這群VIP搞到一起？」


  VIP？那是什麼？方想怔了片刻，恍然想起魏羅曾用過VIP這詞諷刺過自己，他翻個身仰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吞咽著口水：「這事說來話長，我……嘔！！」方想說著說著便是一口酸水嘔了出來，仰躺在地上反胃不止。


  因為他剛好看到黃髮男子把自己的眼球摳了出來，吃進了嘴裡。


  這群已經失去了神智的人類，撕咬著自己的手臂、肩膀，不放過嘴部能觸摸到的任何一個部位，彷彿他們吃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無上的美味。明明手臂已經撕咬得露出了骨頭，卻有一種詭異的力量，維持著他們的行動能力，等他們吃乾淨了自己手臂上的肉，就朝著其他人爬了過去，撕咬別人的腹部與大腿，從一開始的自噬，變成了全場互食，整個十七層左手走廊濺滿了鮮血，噁心的咀嚼聲在這裡回蕩。


  方想敢發誓，就算是恐怖電影做出來的特效都沒這麼血腥。


  「是因為吃了那些蘑菇嗎？」方想流著口水，看向了那些……香氣逼人的蘑菇。


  他的心中只有極度惡寒。


  因為之前聽到魏羅說過這片小區變成了扭曲之地，裡面的一切充滿詭異與危險，所以逃進來後方想非常小心，哪怕是聞到這些香噴噴的蘑菇他也不敢隨便吃，而他的小心謹慎終於沒有讓魏羅失望，起碼魏羅趕來的時候，他沒變成一個自噬成了人棍的吃貨。


  但這群來找他尋仇的人類可就不一樣了。


  方想會好心的告訴他們這棟樓里有問題？

  「看看你把身體折騰成了什麼樣子，修復你的身體需要花費我多少精力！」魏羅恨鐵不成鋼的斥責著方想，他終歸還是想不通，為什麼方想遇敵打不過的情況下，不往別的地方跑，偏偏要跑進扭曲之地來找他。


  魏羅都差點栽在了4號樓里的那隻鴨子手中。


  他差點笑出了聲，方想到底是有多強的自信才敢跑進來找他，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找錯了樓？黑白色感知畫面中，魏羅看著方想大肆流口水的模樣，終歸是沒忍住聲哈哈大笑了出來：「小方子，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逗啊！」


  「……」方想無言以對，默默吞咽口水。


  看來他也感覺到自己之前的舉動有點傻了。


  「哎，看在你還算比較有潛力的份上。」魏羅無奈的嘆了口氣，爬到方想面前，扭動頭部鑽進了方想的手臂。


  與此同時。


  溫暖的熱流從方想手臂蔓延到了他身體各個角落，身體的疼痛正在慢慢離他而去，轉而一股酸麻之意遍布了他的全身，忽然方想腹部左右兩側微微一陣刺痛，接下來他的精神便是陡然換髮。


  方想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胳膊，表皮淤青與血痕飛速淡化消失，撕裂血口同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他握了握拳頭，一個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


  「全好了？！」方想又一次被魏羅神奇的治癒手段給震驚了。


  有魏羅寄生在身上的話，豈不是說，作為宿主的他，受到任何傷害都能恢復如初？這時方想突發奇想，他伸手摸了一下襠部，感覺到小兄弟完好之後，終於舒了口氣。


  昨天方想選擇讓魏羅救活小狗，而放棄治癒襠部重傷，他本以為下半生（身）的性福再也回不來了，可沒想到魏羅繼滿足他第一個願望后，又滿足了他第二個願望，將他下半生（身）的性福還了回來。


  如此神奇的自愈。


  魏羅略有些疲憊的打了個哈欠：「身體給我。」


  「哦。」方想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退位變成了這具身體第一視角的旁觀者。


  控制著方想的身體，魏羅抬步向前走去，腳底踩過粘稠血漿，他來到了一顆人頭跟前，提起腳後跟碰了碰黃毛男子的頭顱。


  剛剛好幾個血人圍著黃毛男子分食，生生咬斷了他的脖子，將他沒有肉的頭顱扔到了一邊，這會兒黃髮男子的頭顱被魏羅踩在腳下的時候，這顆人頭的嘴巴還在機械式咀嚼著，重複著生前的吞咽動作。


  「小方子，你說這夥人是不是傻。」魏羅說話間一腳踢飛了黃髮男子的人頭。


  方想強忍著噁心，低聲道：「嗯，有點……」頓了片刻他又補充一句：「可能是他們還沒這麼快就接受世界末日的事實吧，心理上還沒適應過來，所以他們對超自然現象沒有足夠的警戒心，這樣很容易莫名其妙的死掉，相信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你是在變相告訴我，你也是其中之一嗎？」


  方想頓時為之一窒。


  「切…怕就是怕，傻就是傻，只要活到最後的就是贏家，你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魏羅隨手從牆面上摘下一顆蘑菇捻在手中，施施然向樓下走去：「為了無聊的自尊心，連自己的缺憾都不肯正視的人，才是真正的傻。」


  6號樓並沒有4好樓的異維度扭曲，來阻止進入者離開，這裡只有讓人為之發狂的異香，吸引著進入者再也捨不得離開，就此沉淪在香氣與食慾的支配下，但是當進入者的意志能抵抗下這股誘/惑，實際上6號樓的危險性無限接近於0。


  可惜像魏羅這種能夠無視異香的生命體終究不多。


  不是魏羅在操縱方想，也許方想也會忍受不住誘/惑吃一顆蘑菇，或者循著香氣，向那味道更濃郁的樓上走去。


  回到住宅樓一層時魏羅看到了樓梯間滿地的屍體，和十七層那些互食場景一般無二，魏羅踏過這些屍體，止步於出口前的陽光範圍邊緣。


  「小方子，你把我裝進你的口袋。」


  魏羅退出了方想的身體，沿著他的胳膊，爬到了他的手心上。


  「你怎麼不自己爬進來……」方想呲牙咧嘴看著手心處的柔軟小蟲，雖然早已知道這隻蟲子是魏羅的本體，但他還是很難把腹黑到極點的魏羅和這肉呼呼的小蟲聯想在一起。


  「自己聞聞衣服上的味道。」


  方想依言扯起胸前衣服聞了一下，一股惡臭頓時鑽入了他的鼻腔：「卧槽！剛才打我的那群傢伙，絕對有人腳底踩了****！」


  難怪魏羅不肯自己順著他的衣服爬進去。


  「把蘑菇放進你左口袋，把我放進你右口袋。」


  忍著惡臭，方想趕緊把服務生外套脫了下來，只剩下身上一件淺白色襯衣，然後他小心的將魏羅塞進褲子口袋深處，抬腳邁入了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