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看不透

  長玄殿內，姬齊然對著銅鏡發獃，眼前這身特製的盛典新衣已被改得寬鬆無比，甚至還顯得有些滑稽，他不禁蹙了蹙眉。


  一旁的隨從氣都不敢喘，秉著呼吸偷偷觀察他的神色。


  姬齊然突然失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將它們換下，才說道：「還是不合身。這次去把楚大人請來我這，親自改。」他特地把『親自』二字加重了語調。


  見姬齊然語氣中沒有絲毫不悅，相反還十分輕鬆，隨從那根繃緊的神經才得以鬆懈下來。這次依著楚青珞的意思將七皇子衣物改大，他也是極其心驚膽戰的。在他看來，七皇子身形健碩勻稱，絕沒有到需要這般寬鬆衣物的程度，定是與楚大人之間生了什麼嫌隙，楚大人才會故意讓七皇子難堪。如果剛才七皇子盛怒，他這個小小隨從就白白成了替罪羔羊……萬幸！萬幸！七皇子心如明鏡，隨從重重鬆了口氣，應了一聲，趕緊退去。


  楚青珞真不知自己到底哪裡得罪姬齊然了？他非得三番五次找她的麻煩？！她瞟了一眼前來傳話的隨從，冷冷道：「我不去，要改他自己改！」


  「這……」隨從沒料到楚青珞竟然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可七皇子的要求他也不敢忤逆，眼下楚大人又真是硬氣，這下可麻煩了。


  見隨從臉色一陣白一陣綠的，相當為難，楚青珞很想裝作視而不見。


  隨從杵在那乾等了半天，見楚青珞也沒有什麼表示，只得弱弱的說道：「那小人這就去回了七皇子……」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心驚。


  不知姬齊然聽說她拒絕後會有什麼反應？楚青珞忍不住揣測了一下，可一想到他那張深不可測的善變臉，就覺得自己已經敗下陣來……指不定他還會變著各種法子來折磨她。


  想到此，楚青珞也不淡定了：「算了，我去。」不知道究竟是同情心作祟還是出於對姬齊然的顧慮，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她只不過是意外親了他一下，一個大男人總不能就為這喊著讓她負責到底吧？


  收下隨從拋來的『謝天謝地』之眼神，楚青珞如同身赴戰場的勇士，離開了制衣閣。


  此時的姬齊然正悠然的看著書，她高視闊步的來到他跟前，從容淡定，眼睛直直的盯著他：「在下特來為七皇子改衣。」


  姬齊然饒有興緻的看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指一旁木架上的衣物：「喏，改吧。」說完，繼續低頭翻看手中的書冊。


  她替他量過兩次身，多少有些印象，就算有出入，也是微小的，不打緊。於是她將衣物翻了個面，小心翼翼把縫合線拆掉，又穿上針線，直接改了起來。


  唉，楚青珞心裡在默哀，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要跟姬齊然置氣……這不是自作自受么……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殿內只有姬齊然翻閱紙張的聲音。楚青珞凝神專註在改衣上，只想著快點完成好快點離去，完全沒有心思理會一旁的人究竟在幹什麼。


  姬齊然手中翻頁的動作沒停，但目光總是若有似無的飄到她身上。只見她玉指輕扯著絲線，黑瞳一直盯著衣料沒移開過，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一絲柔光正好散照在她肩上，使得她的輪廓更明艷動人。這一刻，意外的寧靜與美好。


  與之前真的大為不同了，這已經是他不知第幾次的感慨。曾經的楚青珞可是為了他連考三次官試的女子，一旦有機會就往自己跟前蹭，甚至在自己喝醉時……


  這樣的人只是失了憶，難道連喜好也會隨之更改？

  某一個長時間非常在意你的人，猛然間就一點都不在意你了。本來你也以為無所謂，可誰知竟然會有些不習慣？姬齊然如今就是這種感受，她性情翻天覆地轉變不由的讓他產生好奇，故意找她的茬，就想看看，究竟她變成了什麼人？


  「改好了。」隨著她輕快聲音響起，姬齊然迅速收回了思緒。他緩緩朝她走去，伸手接過衣物，目光又在她臉上掃了一眼，仍然是平靜如水的眼，沒有絲毫波動。隨後，便轉身進了內殿。


  姬齊然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試過衣物了。「沒問題了。」他淡淡的說。


  「謝天謝地！我回制衣閣了。」他竟然沒再挑刺，楚青珞心中大石落下，只想趕快撤退。


  「恩……多謝。」姬齊然最後補了句。


  楚青珞以為自己聽錯，疑惑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已坐回榻上，用纖長手指抵著下巴，食指有意無意的在下唇瓣摩挲著，正垂眼看著手中的書冊。


  楚青珞轟地一下就想起了上次的『意外』……姬齊然的確有著一張極其耐看又極度俊美的臉……果然是自己賺到了。想到此，她一下子心情大好，嘴角勾起笑，愉快的走了。


  姬齊然看著她的背景，微微皺眉，自己已經全然看不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