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如果活著
莫依韻看到蘇想的那一刻終於知道慕風華沒有把他同慕瑾一起帶到會所的原因。因為慕瑾意識尚存,可以行動,而蘇想不可以。
他就安靜地躺在床上,脖子上和左手纏著厚厚的紗布,可就是那樣,莫依韻依然能夠看到血液一點點向外滲出。他閉著雙眼,就如同睡著了一般。她伸手去觸碰他的臉頰,滾燙的溫度告訴她,他還活著。
站在一旁的醫生看向陶華,用眼神詢問是否需要他離開。陶華看著莫依韻的背影,因為隱忍而微微顫抖著,他相信,她現在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說說情況。”他命令道,他知道,她也想知道。
醫生打開病例,聲音機械冰冷:“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因失血過多加上傷口感染所以至今未醒。頸部傷口不嚴重,但左手……恐怕以後不能.……”醫生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和莫依韻冰冷的眼神相對,那種震懾力讓他無法繼續說下去。
“出去。”兩個字,仿佛凍結了萬物。
陶華歪了歪頭,示意醫生離開。而他,依舊站在莫依韻身後,臉上保持著淺淺的笑容,可要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其中讓人心酸的自嘲。
“沒聽見嗎?”
陶華靠到落地窗上,垂下眼眸:“這不是我的本意。”
“出去!”
這次,陶華沒有再違背莫依韻的意思,安靜地走了出去。
莫依韻盯著蘇想的左手,整齊的指甲殘留著已經幹了的血,整個手掌被紗布包裹著,動一下都很困難。而就在前不久,他們在一起打遊戲的時候,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著,熟練流暢,可現在,根本看不出當時的一點影子。她緩緩閉上眼,不敢再去回想。
“對不起……蘇想……對不起.……”她垂下頭,手一點點收緊,將被子緊緊攥在手心。隻有這樣,才能減輕她心口的疼痛。
剛剛推開門的陶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應該感到榮幸的,因為他從未聽她說過“對不起”這三個字,也從未想過他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會讓他有種被淩遲的感覺。她說的越多,那種割裂的疼痛感就越強烈。
“依韻。”他出聲打斷她,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
莫依韻咬著唇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要忍,要等.……
“自己動手。”
下一刻,一聲低微的悶哼聲響起,男人左手慢慢被鮮血覆蓋。陶華擺擺手,他捧著左手無聲離開。
“這樣可以嗎?”陶華問。
莫依韻雖未轉身去看,但也猜到了剛才發生什麽。她怒極反笑,慢慢站起身,一點點靠近他。
一言不發,有時候更讓人心寒。
陶華一點點向後退,直到無路可逃。莫依韻嘴唇緊抿,表麵平靜的雙眸中在深處正雷電交加,黑瞳在蔓延扭曲變成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她就隻是看著他,就讓他無所遁形,心中支撐自己強大外表的弦在一根根繃斷。
莫依韻突然拿起一旁台子上的水晶裝飾物,衝著門砸了過去,支離破碎的聲音讓所有人心一顫,她冷聲喊道:“滾出來!”
一直守在門口觀察裏麵動靜的陶華的手下聞言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站在門邊不敢靠近。
說來可笑,一個被劫持的人竟然比罪犯還要凶。
莫依韻問陶華:“慕瑾呢?”
陶華回過神,對那個人說:“帶她去。”
那人顫顫巍巍地點點頭,腳步不穩地拉開門向外走。莫依韻跟上他,走出這棟別墅穿過一個長廊進入另一棟。
慕瑾蜷縮在客廳沙發上,眉頭緊皺著,雙臂抱著腿,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凸起,剛剛包紮好的傷口裂開將紗布染紅。
莫依韻幾步跑過去,聲音透露出焦急:“你怎麽了?”
慕瑾無力地笑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她根本不會相信,突然想到那天在他電腦包裏看見的那幾盒藥。她起身,在一個台子上找到了筆和紙,憑著記憶將她那天看到的德文寫到紙上,交給領她來的人的手上,說:“讓陶華去找這種藥,快去。”
那人拿著紙條直接離開,陶華告訴他們,凡是她的要求,隻要不過分,都可以滿足。
慕瑾撐著身體坐起來,問莫依韻:“你知道了?”
莫依韻反問:“我知道什麽了?”
慕瑾搖搖頭:“沒什麽.……”他又倒下,將一個靠墊抱在懷中,說:“這個時候顧宸寒一定急瘋了吧……”
“他會救我們出去的,不要想這些了。”莫依韻肯定地說道。她之所以敢大膽地跟陶華來這裏,就是因為相信顧宸寒一定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她。這一點,她從不懷疑。
慕瑾扯著嘴角,明明痛得顫抖還硬撐著讓自己看上去平靜如常。莫依韻抽出幾張紙巾,半跪在沙發旁,擦掉慕瑾額際的汗水。
莫依韻指尖微涼,透過紙巾傳到他的皮膚上,讓他有些恍惚。他定定地看著她,不漏過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還有她眼中的擔心。
她開口:“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究竟怎麽了?”
他錯開眼神,似是開玩笑一般:“如果我們能活著從這裏出去,我就告訴你。”
莫依韻手一頓,眼前有些模糊,她輕輕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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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手裏拿著莫依韻寫的那張紙條,給一個人打電話詢問。陶華就站在一旁,指間夾著燃著的煙,心中有些忐忑。
醫生掛了電話,轉過身,說出的兩個字讓煙從他的手裏滑落。
他問送來紙條的人:“你確定這是她讓你找的藥?沒有再說其它?”
那人說:“她隻說讓您找這種藥,並沒有多說。”
陶華轉過身,雙臂撐在窗玻璃上,沉默了良久說:“去找,越快越好……都出去,不許多說一個字。”
門關上後,他背靠著玻璃滑下,從兜裏拿出煙和火機,垂頭點燃。他靜靜看著指間燃燒的香煙,升起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