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咳血
陸易深身體不好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肖蒙甚至比蘇橙更清楚,陸易深的身體狀況到底是什麽樣子。
“嗯”,蘇橙淡淡的應了一聲,手裏拿著兩封信,比對著看,“出發前他在書房裏咳血,可他把紙團藏得很好,不想被我看見。”
她這話說的算是雲淡風輕,眉眼間神色寧靜,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表露,但肖蒙卻聽的出來,她平靜的語調下,那掩藏不住的心疼和難過。
原來夫人一直都知道先生在咳血。?
明明是那麽深愛著的兩個人,明明都是拚了命的想給對方最好的生活,可是現實卻……
肖蒙眼眶有點酸。
陸易深的鋼筆字一向渾厚質樸,剛勁有力,很有辨識度,剛開始的幾封,蘇橙看不出有什麽異樣,但到了半月前的那一封,在幾個特殊的用詞上,他的筆跡仔細看就能看出一點變化。
那是句叮囑她吃飯穿衣照顧自己的話,雖是一氣嗬成,但話的最後兩個字筆力明顯發飄。
倘若不是她特別熟悉他的字跡,她大概會以為這是種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的寫法。
但蘇橙太過於熟悉陸易深,她知道一定是因為他右手無力,所以才穩不住力透紙背的筆鋒。
蘇橙眼光凝在了那句讓她感到懷疑的話上,精致的小臉逐漸沁出一絲蒼白。
肖蒙看見她臉上的凝重,擔憂的問了聲,“夫人您怎麽了?”
這些信她可看不出來有什麽異樣,她隻知道先生的字很好看,一如他的為人深沉冷峻,尤其是和最後一封姚鬆寫來的信放在一塊對比。
簡直是天上和地下。
蘇橙沒回答肖蒙的話,這封信雖是半月前寫的,但自那之後蘇橙隻收到過一封陸易深的親筆信,再接下來就是今天收到的這封姚鬆代為書寫的家信。
而在半個月之前,他的書信一直都是三天一封,不曾斷過。
他知道她的著急和擔憂,如果不是他的身體已經差到了連筆都握不穩,蘇橙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其他的理由,能讓這三天一封親筆信變成五天一封,到最後甚至由別人來代筆。
她的指尖下展開的算是十日之前陸易深寫給她的最後一封親筆信。
蘇橙的手指有些顫抖。?
兩封信並排放在一處,那字裏行間隱隱透出的疲乏和無力讓後知後覺的她心頭一陣鈍痛。
像是有無數把刀子在淩遲著她的心髒,又狠狠紮得她全身每一寸神經都在顫栗。?
蘇橙無力的閉上了眼,手背抵著額頭,清透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滾落了下來。
她當時還覺得奇怪,為什麽他給她的信上隻有寥寥幾句,為什麽以往反複叮囑的關心和照顧不曾提及了,像是隻給她報了個平安就草草了事的匆忙,可當時她以為他忙,不曾多想。
蘇橙恨死了自己,她真的是很蠢,明知道他身體不好,明知他極有可能打太極糊弄她,可她竟偏偏就是沒有往這方麵去想。
如果她不曾發現,他到底打算瞞她到什麽時候?
“肖蒙,我要北上。”
蘇橙閉著眼睛,聲音嘶啞的呢喃了一句。
她的手裏牢牢的握著那封寥寥數語的信,指尖的力道大到幾乎能穿透紙背,手背上的青筋血管暴突的厲害。
肖蒙嚇了一跳,看著蘇橙,“夫人您在說什麽?這時候您怎麽能北上,您忘了剛才大公子和二公子說的話了?”???
“我知道”,蘇橙沉沉的呼吸,勉強收了眼淚,才鬆開指尖的力道,將信放回了桌上,“我知道他們不會同意,但我一定要去。”
她聲線溫軟,帶著哭過之後的沙啞,可短短幾個字,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肖蒙怔了一怔,眉頭微微蹙起,正要勸,女孩澄淨的淚眼就透過層層疊疊的光線看了過來。
“他知道我心思敏感,但凡他有能力粉飾太平,他都不會請人代筆引我猜疑,我現在很擔心他的身體,你讓我繼續什麽都不做,在這裏等他回來,每分每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
肖蒙心中一痛,蘇橙就把目光收了回去,眼底隱隱又有淚意浮現。
“肖蒙,我真的很想他,也真的一天都等不下去了,陸易深一直都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要收編基山幾十萬的軍隊,在西北重建一套邊防係統,這些不可能幾天之內就能完成,他還要去找周棱的父母,如果在此之間他的身體情況愈發糟糕,我又不在他身邊,你讓我怎麽辦?!”
她眼眶已然通紅,擱在桌子上的小手緊緊的蜷在了一起,激動的情緒被她刻意壓抑著,嗓音從喉嚨縫裏滾出來,萬分艱澀。
肖蒙麵露愧色,心中萬分後悔,不該莽撞給陸易深寄那封信,“夫人.……”
可現在說什麽也來不及了。
“西北我是一定要去的。”
淚盈於睫,被她一手抹去,她刻意壓低了聲線,抬起眼,漂亮水潤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肖蒙,“我要去找我老公,不告訴宮裏就不會有人知道,肖蒙,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肖蒙靜靜的看著蘇橙的眼睛。
沒有片刻的猶豫,她俯身跪了下來,“夫人去哪兒,肖蒙就去哪,哪怕先生和教主會責怪肖蒙,肖蒙也一定時刻陪在夫人身邊,保護夫人周全。”
……
時五月。
皇城已進入初夏,可西北的寒冬才剛剛過去。
蘇橙在原時空的時候看到過一首詩很喜歡,講述同一緯度不同地域之間氣候的差別,叫做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皇城的桑樹早就枝翠葉綠,可西北這苦寒之地的小草卻剛如碧絲般青綠。
陸易深在西北已經過了兩個月,這兩個月正是西北氣候最寒冷最惡劣的時候。
視野裏漫天都是沙塵,被冷風裹挾著吹過來,拍打在臉上是刺骨的生疼。
蘇橙知道這一走必然會給薄鶴眠帶來麻煩,她走之前給薄鶴眠留了一封致歉信。
行李她帶的很少,出行為了隱藏身份,租的都是廉價的馬車和汽車。一路上落腳之處也都刻意避開了皇家驛站。
所以直到進入了西北境地,也沒有人發現兩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