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白衣鬼不是鬼
李家小妾欺壓正房的那點事兒很快隨著趙氏和周氏的前後腳離開便散了去,看熱鬧的婦人們隻是竊竊私語一番,暗暗戳趙氏的脊梁骨,也有幸災樂禍周氏遭此報應的人。隻是,沒有人沒有顧忌的大聲喧嘩,正主散場後,她們也跟著離開了。
文秀接二連三見了趙氏的手段,不得不給她豎起大拇指,能這麽把周氏收拾的“妥妥帖帖”的,手段可真比自己“高明”太多了。不過,李家的這些事跟她沒關係,她們願意鬧是她們的事,反正隻要不鬧到自己頭上,都無所謂。
很快,文秀便不再想剛剛那點事兒了。
文秀臨走時交給李麥穗的任務,李麥穗在宋曉月的幫助下倒也完成的不錯,十幾個人送來了剝開刺殼的板栗,重量不等。她手生的稱了量,又逐一計算了銀錢,然後將銀錢一個個數給了前來賣板栗的人。
李麥穗把過程給文秀講了一遍,然後將剩餘的銀錢交還給文秀,抿著嘴道:“秀姨,你數數,剝好的果子放在後院,單獨放一堆了。”
“好!”文秀笑著點頭,但是卻沒有伸手去接她遞來的荷包,邊往後院去邊道:“既然已經學會了,明兒繼續吧。”
“明天還來?”
李麥穗吃驚的問道,顯然不太願意。
她喜歡的是在廚房裏做吃的,尤其是在一旁跟著秀姨學做吃的,她對買賣這些事兒,一點兒……不,準確點說是半點興趣都沒有。
文秀一心想將李麥穗培養出來,將來不管如何,她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獨當一麵最好,即便不能,多鍛煉鍛煉,技多不壓身,多學習一些東西總歸是不錯的。她沒注意到李麥穗的為難,走在前麵道:“是啊,家裏有你,我繼續去摘紅果子。”
“秀姨!”
“嗯?還擔心?要不,明天再請你月姨來幫你一天?”
李麥穗聞言,知道這件事多說無益,搖了搖頭,低垂下眸子道:“不用了,月姨教了我很多,但我也學的七七八八了,一個人可以的。”
“那就好!”
兩人說話的功夫,文秀已經將李麥穗收的那一堆板栗給檢查了一遍,品相都還不錯,顆粒也大,完全沒有問題。隻是,興許再過兩日,品質便會下降,大果逐漸的變成小果。
晚飯是將就昨夜的板栗燒雞吃的,另外炒了一盤小青菜。今兒大家都累了一天,匆匆吃過晚飯,飯後先後洗漱了一番便都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文秀便起床煮了荷包蛋,一人兩個又香又甜的荷包蛋,裝了滿滿一碗。
如今的荷包蛋裏,文秀都放了白糖,甜滋滋的,味道非常好。但是,兩個孩子卻覺得,荷包蛋的味道都不如去年吃的那一碗沒放糖的香。
桐桐小口小口的吃著荷包蛋百般不得其解,樹兒也是一臉疑惑,這是為什麽呢?明明,去年那一碗是沒有放糖的。
文秀也不去把這層紙給兄妹二人捅破,自顧自的吃著荷包蛋,最後連著湯水一並喝完後,整個人都覺得暖烘烘的,從頭到腳,熱乎極了。
吃飽喝暖,便背上背簍出門幹活。
今日跟著文秀去林子裏摘紅果子的除了昨兒那幾個婦人外,又多了謝氏和方氏。謝氏是琢磨著沒事兒,去掙點外快,而方氏則是眼饞朱氏昨兒摘了不少“銀子”。
很多時候,金錢的誘惑極大,明明知道有危險,心裏明明有恐懼,但是,卻是抵擋不住其中的誘惑,鼓足了勇氣去犯險。
方氏便是這樣的人!
七八個婦人背著背簍,說說笑笑的上了山。路上碰見幾個進山摘板栗的漢子,一聽是去摘紅果子的,紛紛搖頭,一副“見鬼”的模樣,腿腳麻溜的消失在山林中。
文秀對此不置可否,但另外幾人卻是有退縮之意。尤其是方氏,早就嚇的白了臉,好像紅果子林裏的鬼是真的一樣。
謝氏一心一意走在文秀旁邊,兩人說著話,似乎沒注意到其餘幾人的麵色,更不知她們萌生了退意,自己都自己的,一次也沒回頭。
周氏看看方氏和朱氏,又看看已經走在前頭好遠的文秀和謝氏二人,咬了咬牙,連忙追了上去。昨兒一起的婦人見狀,猶豫之後也跟上去了。
方氏見朱氏也要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真的還要去啊?鬧.……鬧鬼!”
朱氏停下,睃了她一眼,嘀咕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紅果子林鬧鬼,你別拽著我,我要去掙錢呢!”
一提到錢,方氏便激動了,被擊退的勇氣再次鼓起來,把心一橫,大步跟了上去。
紅果子林裏安靜的很,似乎望不到頭的紅果子格外誘人的掛在枝頭上,風一吹,果子在枝頭輕晃,夾雜著風聲,如同鈴鐺一樣。
“沒鬼呢!”
方氏四麵八方看了一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歡喜的歎道。
謝氏最是不喜歡方氏,愛貪便宜,但膽子卻小,聽她說話,張嘴就給她刺了回去,“怎麽沒有?還沒出現呢,你要不晚上不走了,看到底有沒有?”
方氏哪裏經得住她這麽一嚇,嚷了一句“我才不呢”,然後便背著背簍走到一棵樹下,慌亂的摘起果子來。
文秀在一旁見她亂拽,好些果子的果梗都被扯斷了,這種果子沒法冷凍儲存,爛的也最快,她不需要這種果子。
她一連提醒了方氏兩次,但方氏卻不是在摘果子,似乎是在偷果子一樣,壓根兒沒引起重視,我行我素。
“嘿,你幹啥呢?”
方氏背簍裏的果子全被文秀倒在了地上之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一把抓住背簍,很不滿也很不理解的驚聲問道。
文秀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不對,放開背簍的沿口,將背簍還給方氏,看著她一字一句的道:“方嫂子,我想你摘這些果子不是為了自己吃,既然這樣,你背簍裏的果子都不合格,我不會要,你賣不到錢。你也不想白跑一趟不是?”
方氏的臉被文秀說的一陣紅一陣白,氣憤了半天後才道:“那你說怎麽樣?”
文秀已經提醒了她兩三遍了,但是方氏都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她現在也不打算再重複了,指著謝氏的背簍道:“喏,你自己去看。”
方氏沒轍,隻能自己去看。
此時,謝氏已經摘了三分之一背簍的紅果子了。
方氏認真的看了一遍後,拿了幾顆裝自己背簍裏,揚言是“做樣本”。她心裏又急又害怕,很擔心大夥兒都摘滿了留自己一個人在山上。於是,除了在謝氏那兒占了點便宜外,其餘幾人也未能幸免。
大夥兒都是知道方氏的為人,見她這樣占便宜,一個個都十分不屑。但是,漫山遍野都是紅果子,總不能為了幾顆紅果子跟她打一架不是?鬧笑話不說,還耽誤自己摘果子賣錢,完全是賠本兒買賣。眾人心裏思索一番後,也不再跟她計較。
方氏的小算盤得逞了,心裏樂嗬的厲害,開始慢慢的小心的摘紅果子。這一次,她倒是認真的按照標準摘,沒再胡來了。
文秀在一旁摘果子,也將剛剛方氏的所為收進眼底。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此還真是表示“做不出任何評價”。像方氏這種愛占小便宜不要臉的人,世上也是罕見呐!
臨近午時,大部分的人已經將背簍裝滿了紅果子,打算背著回家吃午飯,晌午過後再來。但是,方氏卻還有四分之一的量才摘滿。
方氏雖然占了大家一點便宜,但是,第一次摘,又耽擱了時間,所以進度要慢一些。她又舍不得不摘滿就走,便請大家幫忙摘。
然而,誰會願意?
眾人不跟她計較占便宜的事就算了,卻是沒人幫她白摘的,一個個都搖頭擺手,背著背簍下山,家裏還等著回去做飯呢!
方氏滿臉焦急和肉痛,但就是舍不得走!
文秀見過不少摳門的守財奴,一星半點兒的錢都要握在手裏,而且這些人有一個通病——膽小怕死又貪財。
“你趕緊的,我等你。”
文秀也不打算幫忙,但卻是憐憫了一番方氏的這種病態。
方氏聞言,瞬間喜極而泣,連連點頭,然後手腳麻溜的摘果子去了。
朱氏和周氏她們已經走了,謝氏本就在等文秀,可聽文秀這麽說,壓低了聲音道:“你真等她?她這種人,不值得你縱容憐憫她,你跟我一塊兒走吧。”
文秀謝過謝氏的好意,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嫂子,沒事的,大中午的,今兒日頭也曬,應該不會有事。你若是有事就先走,不用等我。”
謝氏今兒個中午還真是有事,婆婆帶著自己的兒女回娘家走親戚去了,她得趕著回去給丈夫徐梁做午飯。家裏的老爺們兒是不會也不願意做飯的,她也想吃一頓現成的飯菜,但是,沒那個命啊!
謝氏走了!
林子裏隻剩下文秀和方氏二人。
文秀靠著背簍坐著,闔上眼享受閑暇的愜意,微風徐徐,陽光暖暖,聆聽著風吹過樹林的聲音,沙沙作響,像孩童一般,很是歡愉。
這幾日來林子裏都沒再碰到去年看見的白衣鬼,文秀琢磨著那鬼是不是不在了,或者大白天中午也不敢出來.……
“啊——”
文秀還沒有在心裏慶幸完,不遠處的方氏卻突然尖叫起來。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去,卻在同時渾身一激靈,腿肚子都跟著軟了。
十來仗外的紅果子樹下,一道白色的影子欣然筆直,看不清臉,但她卻記得那道白,這不是去年見過的白衣鬼是誰?
這鬼道行頗深,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出現!
“啊——”
方氏驚恐的尖叫聲再次響起,但隨著那道白影逐漸向她們移動過來,她竟然兩眼一翻白,直接暈倒了過去。
偌大的林子裏,隻剩下文秀這個清醒的人。
文秀試著喚了兩聲方氏,見她蜷縮倒在地上半響沒應自己,想必是真被嚇暈了。她想離開,但是,又不忍將方氏留下。不管於公於私,她都不想做這種不仁不義之人。
隻是……
嗯?
正當文秀腦袋裏亂如麻的做思想鬥爭時,令她驚訝的事卻發生了,她竟然看見了白衣鬼的腳,對,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白衣鬼的腳。
一雙黑色的布鞋!
那白衣鬼已經走近了兩三仗遠,肉眼能辨別出男女,這是一個梳著婦人髻的白衣女鬼,不,準確點說,這是一個穿著白衣的女人——她又從地上看到了白衣女鬼的影子。
文秀確定遠處的白色是人不是鬼後,膽子瞬間變大了,心中的恐懼之意一掃而光,從地上站了起來。她雙眸靜靜地望著逐漸靠近的女人,緩緩地沉下了眸子。聲音冷冷的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在這片林子裏裝神弄鬼?”
對方似乎很意外,在她聲音落下之後,頓住了原處,沉默了片刻後,這才又繼續朝著文秀走來,不知是想同她見麵,還是想直接將文秀給嚇跑。
文秀終於見到了白衣女人的真麵目——這是一個年約四五十的女人,隻是,她頭發花白,皮膚不像正常膚色那般白的嚇人。
白衣女人在離文秀大概三四仗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露出恐怖之容,想最後嚇一嚇對方,可偏偏,人家連抖都沒抖一下,更別說被自己嚇跑或者嚇暈過去。她淡淡的掃了一眼地上暈倒的方氏,又抬起頭看向文秀,一咧嘴,眼瞪大,朝著文秀笑。
“還不說!”文秀見她沒有半點吭聲的意思,冷聲了一句後,速度飛快的朝著白衣女人衝去,眨眼間,她的手已經擰住了白衣女人的衣領,用力一扯,便將女人給摁倒在了地上,“說還是不說?”
“我……我說,我說。”
白衣女人顯然沒想到文秀不怕自己就罷了,而且還會武功,她原本隻是想靠近她將她嚇走,永遠別再來,誰知,自己竟然落到了對方手裏。
文秀聞言,摁著她的手勁兒不但沒鬆,反倒又緊了緊,出聲道:“那你還不趕緊的,說,你到底是誰,在這片林子裏裝神弄鬼嚇村民是做什麽?”
白衣女人有些驚慌,兩人將不久前的角色對調了一番,仿佛文秀如今才是令人驚恐的“鬼”,而對方是一個遇到鬼而被嚇到的人。她伸出白皙的雙手,指甲很長,但也很髒,指甲幽幽透著綠色,指甲縫裏塞滿了泥巴……
“還不說?”
“說,我都說,”女人嚇得渾身一抖,連連點頭如搗蒜,嗚嗚咽咽的道:“我是張大妮,我是張大妮。”
張大妮?
文秀隻覺得這名字耳熟,但隻是稍微在腦子裏轉悠了片刻便反應過來,張大妮不就是曾經吊死在這片林子裏的那個張寡婦?她曾經可與李老二有一腿,當初還差點變成李俊的娘呢!
她不是死了嗎?
文秀有些想不明白,又問道:“張大妮不是吊死了嗎?好幾個村民將她抬回村的呢,你難不成還死而複活?老實說,你到底是誰?”
白衣女人連連搖頭,嘴裏拚命地解釋:“我真的是張大妮,他們也沒將我抬下山,一切不過都是李老二那混賬的謊言罷了。我求你了,放開我吧,我真的沒撒謊,真的沒有……”
上次聽張氏講這間八卦的時候,不是講的有鼻子有眼,說村民們將張大妮給抬回了村麽?怎麽現在又跟李老二扯上關係了?她隻覺得很亂。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她都不知道該相信誰。如果眼前這人是張大妮,那二十幾年前的版本又該如何解釋?
文秀覺得,或許可以把張大妮帶回村裏,然後事情的真相便水落石出了。
張大妮一聽要回村,死活不願意,“我不回去,我若回去,他們肯定會將我再活埋一次的,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你行行好,你當可憐可憐我,我以後再也不出來嚇人了,你放過我好不好,我不回去,不回去.……”
文秀聽她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堆,但卻抓住了其中兩個很重要的關鍵詞——活埋。張大妮竟然是被活埋的?
這件事,似乎比她假死複蘇更值得深究。
張大妮不回去,但卻是由不得她不回去,裝神弄鬼嚇了大家夥二十幾年,總該有個交代不是?否則,村裏人都不願意來摘紅果子,她們幾個婦人每天能摘多少?回頭啊,這些果子還是會同去年一樣,全都不爛掉在樹上。
文秀把李老太已經不再村裏的事給張大妮說了,沒想到她竟然冷靜了下來,也不再求饒或者抗拒回村,一個人在一旁靜默。
方氏也悠悠轉醒,但是睜眼看見就在自己麵前的張大妮,眼瞳瞬間放大,然後兩眼一翻白眼,又暈了過去。
文秀這次可沒工夫等她悠悠轉醒了,她伸手掐住方氏的人中,卯足了勁兒,隻見方氏再次醒來。見她還有暈倒的趨勢,連忙出聲道:“她不是鬼,她是人,張大妮記得不?快起來,一起回去,很快就知道她為什麽要裝神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