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來世不生帝王家（一）
大理寺
被關押在裡面的泰王，此刻他很平靜，平靜到他好像是來旅遊一般。沒有一點害怕，也沒有一絲的惶恐。
面對著如此怪異的泰王，大理寺的獄卒們也是十分的不解。可不解歸不解，但是他們沒有勇氣上去詢問。
即使泰王如今已經淪為階下囚，已經被陛下削去爵位，成為一介布衣，可他畢竟還是皇子，畢竟還是陛下的親生兒子。
收拾出來最乾淨的一間牢房，換上全新的被褥，獄卒用最為簡單的方式，向泰王展現著自己的尊敬。
對於獄卒們的作為，他沒有一絲回應，泰王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看著上方的小小的窗口，此刻的他猶如一個深諳世故的睿智之人一般，獨自處在自己的世界，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打擾到他。
稀稀拉拉的腳步聲，此刻緩緩的出現在了大理寺之內，而獄卒看到前來之人是當今陛下之後，他們也是趕快下跪行禮。
可沒等他們開口，他們就被唐京宗身旁的宦官用尖銳的聲音打斷。
「爾等速速離去，不得有誤。」
「是」
窸窸窣窣的腳步快速響起，片刻之後，整個單獨的牢房就只剩下了這一對感情及其複雜古怪，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父子。
看著被關押在裡面的兒子臉色及其蒼白之後，唐京宗眼裡出現了痛惜之色！
一個高高再上的皇子，僅僅過了一夜時間就變成了階下囚，而且這個皇子居然還是自己的兒子！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此刻浮現在唐京宗心頭。
「兒臣……參見父皇。」
隔著牢門，泰王給唐京宗行禮說道，唐京宗微微點頭算作回應，隨後……二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多年之間父子之間薄弱的親情，因為昨夜一事，此刻變得更加的淡薄。雖然二人是親生父子，但是如今的二人，用兩個陌生人相遇比較適合。
誰都沒有開口，他們二人就看著彼此繼續著沉默。
「為何？為何要怎麼做！」
片刻之後唐京宗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可對於自己父親的提問，泰王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自己為什麼要造反？為什麼衣食無憂，高高再上的皇子不當，自己非要將自己逼向一條沒有後路的絕路？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經過唐京宗怎麼一問，此刻的泰王一臉疑惑之色。
「榮華富貴，朕給你了，身份榮譽朕也都給你了，可你為何還要背叛朕！」昨日在大臣面前一臉沉穩的唐京宗，此刻終於在自己的兒子面前，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痛哭流涕，淚水通過臉上那眼角，那很明顯的皺紋，此刻盡數向地面留去。
陣陣抽泣之聲在緩緩響起，而此時的唐京宗不是什麼大唐的皇帝，如今的他只是一個馬上要痛失一個兒子的老人。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
第一句是很平常的語氣，有的只是少許的疑問。
可第二句聲調突然提升，猶如平地起驚雷一般，讓人著實嚇了一跳。
而到了第三句，沒有任何憤怒的聲調在裡面，有的只是傷感和心痛。
雖說皇帝是世間的第三種人，可除去皇帝的身份，唐京宗在這一世間還扮演著其他的身份。
母親的兒子，妻子的丈夫，而扮演最多的則是父親。
見到自己的兒子，明日就要被自己親手發配邊疆，唐京宗那心如刀割的感覺此刻讓他處於了瘋狂的邊緣。
牢籠外的唐京宗一臉焦躁，而在裡面的泰王卻是一臉平靜，雖然二人之間只有一個牢門，可這個牢門彷彿像一個分界線一般，將裡外分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沉默了好長的時間泰王，在看了唐京宗有好長時間之後，他終於開口。
「父皇，兒臣之所以要發動政變，只是向父皇證明一件事。」
「證明何事！」
「證明兒臣是父皇所有兒子中，最有能力的一個！沒有之一！」
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眼神古井無波的泰王，此刻閃爍起了可以震人心魄的精光。
而對於自己兒子突然之間的變化，唐京宗猶如一匹餓了很久的狼，遇到一隻沒有絲毫抵抗力的兔子一樣，陰狠的面色快速出現，而一直被隱藏的獠牙此刻在慢慢顯露了出來
「最有本事的一個？想向朕證明你的本事有很有方法，可你為何要選擇這一條絕路！」
「朕曾經對你們說過很多次，這天下是朕的天下，要是朕不想給，那麼誰也搶不走！」
「明知故犯，難道你真的不相信朕會殺了你嗎！」
雙手拍向牢門，唐京宗隔著那堅實的牢門，大聲向泰王咆哮道。
「父皇，您曾經說過的每一個話我都銘記於心，時刻不敢忘記！可是父皇，您有沒有想過，兒臣是犯了彌天大罪，可父皇您就沒有過錯嗎！」
「朕何錯之有！」
見到自己兒子如今還死不悔改，企圖狡辯之時，唐京宗眼神里儘是憤怒之色！而面對著這副模樣的唐京宗，泰王挺直自己的脊樑，正色看著他說道
「父皇，自從兒臣記事起，您還只是個親王，那時的我們幾兄弟之間感情十分的要好，沒有相互猜忌，沒有暗地算計，父慈子孝，其樂融融，那時的兒臣感覺生活在最後的一個家庭。」
「可是，當您當上皇帝之後，彷彿一切一切都變了，我們的府邸變了，我們的下人變了，而我們每個人也開始都變了。」
「我們兄弟幾個，年紀尚小的時候還每人成群結伴，每日吟詩作對，好不快活，好不瀟洒！
可當我們懂事之後，當老師告訴我們成為天家之後時，我們幾兄弟就在也沒有一起過。」
「對此，您知道原因嗎？」泰王眼神帶著一絲戲虐，表情略有猙獰的看著唐京宗。
而當唐京宗聽完這些話之後，他頓時知道了泰王接下來想說什麼，可是在心裡想聽到自己兒子，親口說出的念頭作祟之下，他沒有任何的回應。
「原因很簡單，因為父皇您是皇帝，而作為兒子的我們，其中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登上那高高再上的位子！」
很簡單的理由，一個讓人一聽就能聽懂的理由，可唐京宗面對這個理由，他還是不能完全的相信。
「難道……你就真的想坐上帝位嗎？」
「不是兒臣想，也不是兒臣其他兄弟想，我們之所以會那麼想，迫切希望成為下一任的皇帝，這完全都是您逼的！
是您親手！親手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逼向了一條手足相殘，不講任何親情道路！」
嘴裡不斷喘著粗氣，停頓片刻之後，泰王繼續說道
「兒臣一直都想不通一件事，那就是為何父皇執掌國家怎麼久，為何遲遲不立太子？
兒臣曾經十分不理解這個問題，可是當兒臣看到父皇您將一個有一個皇兄，皇弟提上之後，我終於明白，原來您是像讓我們競爭！」
「我們十幾個兄弟，一同競爭！競爭那個最終只有一個人才能坐上的太子之位！」
「十幾個人競爭一個位子，那怕我們兄弟在暗地裡斗的你死我活，甚至是刀劍相向，您從來都沒有制止過！」
「您就好像一個高高在上坐在貴賓室在觀看野獸相互鬥爭的遊客一般，我們的是死，是活，這跟您一點關係都沒有，您最在意的是我們之中，到底誰最後會贏！」
「可是！父皇！我們都是您的兒子呀！是你的親生兒子！您為了挑選一個合格的繼承人，難道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嗎？」
「難道，我們父子之間的親情，真的此不過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傳位聖旨嗎！」
多年心中壓抑，此刻沒有一絲的保留，全部爆發了出來，用的語句那麼直接，直接到人想捂住耳朵立馬離去，用的表情是那麼的痴狂，痴狂到讓人感覺到不解。
而一直聽完泰王的解釋后，唐京宗猶如石化了一般，靜靜的看著猶如困獸一般的兒子，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靜靜注視，而片刻之後，剛剛才制住的淚水，如今又是再次落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