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之約
趙燮聽到這些話,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境。
如果說曾經沈靜宜的死亡,猶如尖刀一般貫穿他的心臟,使他痛不欲生。那麼,此時,沈靜宜有可能還活著、而且站在了他的對立面,這消息就像埋伏在他體內的「藍血」,慢性的毒,不知何時爆發,更不知爆發那一刻,會不會要命。
曾經深愛過的人,到最後,發現從來不曾認清對方真實的面目,是比死別更加涼薄的事情。不明真相的一方情何以堪!
車內一時陷入沉默,直到蘇顏小聲輕呼:「沙漠!」
車窗外公路的一邊,廣袤無垠的金色沙漠延伸開去,城市與人煙逐漸拋棄在身後,只有無盡的沙綿延向天邊。沙丘的形狀在風的撫摸下無比溫柔,揚起的沙塵,猶如女神金色的裙擺。
蘇顏臉貼在車窗上,像個驚奇的小孩子。她總有瞬間的孩子氣,讓趙燮從低落的情緒中脫開身。
「你想去玩?」趙燮低笑一聲,打一把方向,車子衝下矮矮的路基。
這次為了肅山之行,他們特意借了一輛大越野,底盤高而厚重,能經得起各種路況的考驗。車子在沙地上,微微阻滯的感覺,前輪只稍稍打了一下滑,隨即平穩地開上淺層的沙地。
停了車子,蘇顏不管不顧地往深處跑,反正短短距離,又不怕迷路。
趙燮跟在身後,步履穩健。在這廣袤的沙漠之中,很多微妙的情緒都像給大自然的妙手拂去,既然人本身都已渺小至此,種種的煩惱與悲哀似乎也短暫地變得微不足道。何況,還有蘇顏。
每一個艱難的時刻、還有瘋狂的時刻,這個身材纖細卻能量巨大的女孩子,總是堅定地站在他的身邊,撒嬌的時候好像什麼都怕,戰鬥起來又無所畏懼。這年復一年的時光,早被她寫得滿滿,都是她的痕迹。
蘇顏撒了一陣子歡兒,在前面停下來,等他趕上去。
趙燮走近,她嬌笑著說道:「走啊我們私奔吧!管他的什麼破事兒。」
多爛俗的台詞,她還以為趙燮肯定會像以往一樣笑她,沒想到他看著她微微一笑:「好啊。」
蘇顏得寸進尺,笑著過來攬他的脖子,像只猴兒一樣吊在他身上:「那你可不準再把我扔下了!」
「好。」趙燮再次笑著說。
他的笑容怎麼就這麼這麼這麼好看呢!蘇顏看著,看著,忽然就收斂了笑容,認認真真地說:「趙燮,我說真的。你以後再也不要把我扔下了,任何情況下,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讓我和你一起面對,一起解決。你要保護我,但是不要再以保護的名義把我趕走!」
「好。」
「真的?」蘇顏歪著腦袋看他,半信半疑。
趙燮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腰:「真的。我們在一起。」
我們,在一起!全世界最美好的兩個詞,全部都在這一句話里了!蘇顏笑著一頭扎進趙燮的懷裡,蹭啊蹭,感覺像做夢一樣不真實。趙燮,她十五歲時全部的夢想,是她的男!朋!友!
這是一生的約定,誰也不準反悔!
南部大海是全白鷹國最漂亮的,寬闊、湛藍、沒有礁石林立,白色的大鳥沿著天邊起起伏伏,鳴叫著飛近又飛遠。
劉大仁躺在甲板上,墨鏡遮住半張大理石雕刻般的臉孔,手腳都懶得動彈。好幾次那些白色的大鳥都忍不住飛近,想看看這人死了沒有。
從白色的船艙里出來一身材火爆、臉孔比身材更火爆的美女,紅色的披紗在海風裡揚得煞是好看,手裡端著兩杯加冰的烈酒,過來就一腳踹在劉大仁一條晒成古銅色的大腿上。
「你給我起來,躺在這裡裝死狗,好狗不擋路!」美女的語氣可一點也不美。
劉大仁疼得嘶~一聲,慢吞吞收了腿坐起來:「姐,你能不能對我好點?我這條腿都要斷了。」
劉大仁親親的堂姐,持白鷹國護照的劉寶兒小姐冷冷地哼笑一聲:「現在知道裝嬌弱了?」指著他肩膀上、斜向下延伸至背部的一道暗色疤痕:「去一趟塔西,搞這麼大一條『蜈蚣』在身上,你爸看見不得錘死你,爺爺都救不了你!」
「行了行了,」劉大仁不耐煩地揮揮手,把她手裡的酒接過來:「男人哪能沒點傷痕?我說你可別多嘴啊,小心老子狙了你!」
切~劉家姐姐不屑:「你當姐姐我的持槍執照是白拿的?來來,你試試。」
劉大仁不接話,咕咚咕咚把酒喝了,杯子還遞迴去。
「我是你傭人是吧?白吃白喝的屁都不幹!」姐姐不服氣地嘟囔,看看弟弟那個慫樣兒,忍不住又有點心軟,說道:「還琢磨你沒吃到嘴的那塊天鵝肉呢?」
「早忘了~」劉大仁翻個身又躺下。
「我說,以咱家的門戶,任誰家的姑娘在你面前那也不算是多麼白天鵝吧。你說你又不缺胳膊不少腿兒,怎麼這麼寒磣,灰溜溜回來了?」
「誰都跟你一樣外在!」劉大仁嘟囔一句,正色道:「反正這事兒你別跟我爸媽說啊!不然我跟我姐夫說,你懷孕四個月還在船上藏了兩瓶李察!」
「兔崽子,威脅我!」姐姐氣不打一處來。紅色披紗下面的曼妙身材,肌肉勻稱的小腹微微凸起,竟然是個明顯過於「活躍」的孕婦。當下不想理這「兔崽子」,走到邊上給身上抹防晒油、活動手腳。
過了一會兒,劉大仁卻又悶悶地說:「劉寶兒,咱家真就那麼可怕嗎?好像灰姑娘進了門,都會被狼外婆吃掉似的?」
「你外婆怎麼想我不知道,不過你爸媽要是知道大六歲、情史複雜,還滿世界跑,最重要的,害你這一身傷還濫用家裡的職權,倒真有可能把你腿打斷。」劉寶兒咂咂嘴,好像在想象劉大仁拖著兩條斷腿的樣子。
「她又不是故意的。」劉大仁悶悶地說。
劉寶兒看見弟弟吃癟的樣子就暗爽,索性不去理他,塗完了防晒徑自走到遊艇邊的舷梯上,準備下海,卻忽然噗嗤一笑,朗朗地說了一句。
「不過我說,真的喜歡一個人就別管那麼多。就算腿打斷了,下半輩子有她給你推著輪椅,也不錯!」
說完,像條美人魚一樣,從舷梯上乾淨利落地躍入水中,哪裡看得出是個帶球跑的孕婦!
說得容易!劉大仁在心中腹誹。當時要嫁洋鬼子,家裡不同意,也不知道是誰整天哭得像條落水狗,還分了三回手?
但是,入水那一道漂亮的弧線,分明讓他想起在某時某地,躍入水的一身銀白色比基尼,像昨日夢境愈加清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