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人
天下小雨,趙天奇很憂傷。
他認為自己這樣的美少男,無論走到哪裡,先不說別人怎麼樣的追求,最少,也要給他以寬容相待,而不是這樣的冷眼相對。
在接受了紫煙姑娘對自己登徒子的稱號后,趙天奇心中默默留下了淚水,我還是個孩子,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他又沒有辦法反駁,只能任由紫煙姑娘抽走了自己的雨傘,讓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雨中,欣賞著來自四面八方的不同的水花。
趙天奇叼著一根火紅的糖葫蘆,悠閑地在大街上走來走去,反正自己已經濕了,也不要太在意自己有多麼的狼狽。只是,這糖葫蘆一點都不好吃,這時候,還沒有正兒八經的糖漿,糖葫蘆只是酸酸的山楂帶著一層薄薄的霜糖,喜慶的帶著些甜味。
他在找一家酒鋪,一家有真正紹酒的酒鋪。
黃酒分海派黃酒、蘇派黃酒、閩派、徽派、浙派等派系,就是說各個地方都有產黃酒的,哪怕是這汴京城內,都有著不大不小的專門釀酒的地方,多數的酒樓,都是從這裡進貨,一來二去,酒樓便沒有了心意,翻來覆去都是一個味道,還不如挑個便宜的去除,找些能解悶的樂子。
只是最好的黃酒還是紹興黃酒,俗話說天下黃酒源紹興,一句話你就知道紹興黃酒的地位了。
紹酒香氣濃郁,甘甜味美,風味醇厚,被譽為酒中極品。清人《浪跡續談》中就有:「紹酒以初溫為美,重溫則味減。若隔火溫之,酒雖勝而性熱,於口體非直。」如同清泉入腹,酒香裊裊,讓人回味無窮。
皇天不負有心人,趙天奇幾乎找遍了汴京城內為數不多的散酒店,終於在一個偏僻的街角處,發現了一家小小的酒鋪,淡紅色的旗子在風中搖擺,有些陳舊的木頭屋子,真的很讓人擔心,是否這家酒鋪,會隨著年久失修,逐漸消失在這汴京城內。
趙天奇敲了敲虛掩著的發黑的木門,輕咳一聲,道:「有人嗎?」
過來許久,門那邊才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門沒鎖,進來吧。」
你無法形容這間屋子的陳設擺放,逐漸失去色彩的丹紅木漆,落滿灰塵的大大小小的酒瓶,單單是歲月的味道,就讓趙天奇的心中一跳,湧起了無法言語的感受。
他閉了閉眼,逐漸適應了屋子暗淡的光線,才發現在那櫃檯前,搖搖晃晃的坐著一個老人。
老人的頭髮已經幾乎落完,只剩下一圈花白的地中海,趙天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了這個形容,只是覺得心裡突然間就冒出了這個詞。
他拱了拱手,親切的笑道:「大爺,看風景吶?」
「是啊,雨下了好幾天,我這老身子骨,一到潮濕的天氣,就莫名其妙的酸痛起來,乾脆,搬個椅子,躺這兒,看看雨,也算是解悶。」老人輕輕咳嗽了一下,從旁邊的小桌子上拿起了一把酒壺,樂滋滋的吸了起來。
趙天奇嘿嘿一笑,幫著老人把房門打的大點,能更好的看到外面濕噠噠的地板,他瞧見櫃檯上有一條花毯子,便順手的蓋在了老人的身上。
「天兒冷,多注意點。」
趙天奇不知道,他無意做的這件事,竟讓老人的眼神一亮,心中一陣舒坦,原本昏花的眼睛,也在這時,閃起了淡淡的光澤。
「小夥子,來買酒啊。」老人抿了抿嘴唇,笑道。
「嗯,剛走了街兒,沒有找到合適的,正巧,走的也是累了,便來您老這偷個懶,趕趟休息一下,要是您老能捨得,給我灌上一壺酒,那也是美差啊。」趙天奇殷勤的給老人敲了敲腿,一口一個您老的叫著。
老人失笑,有些訝然的說道:「你這,可是個滑頭小子,我活了大半輩子,還從來沒聽說過,到酒鋪不花錢買,反而要人施酒喝的。」
趙天奇嗅了嗅空氣中甘甜的味道,樂呵呵的說道:「您老也不能這樣說,畢竟只有懂酒的人,才會愛酒,我這是看您閑著無聊,特地來陪你說說話,不過,小子還是想問一下,您這店裡有沒有紹酒啊。」
老人眼睛一亮,嘖了一下嘴,對著趙天奇說道:「沒想到啊,你還真的懂酒,還知道,這酒中最好的極品,便是這紹酒。」
「不過,紹酒只是多了個名聲罷了,都是黃酒一列,味道並沒有多麼相差甚遠,不知你為何要這樣找。」老人打量了他一眼,見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搖了搖頭,疑惑地問道。
「蓋山陰,會稽之間,水最宜酒。易地則不能為良。故他府皆有紹人如法制釀,而水既不同,味既遠遜。」
趙天奇隨手拿起一個雕花的瓶子,對著老人解釋道:「因為水質的不同,其他地方只能叫做黃酒,而唯獨這紹興產的黃酒,才叫做紹酒。」
「尋常時做菜,滴上一點,便能增鮮提味,又能增加熱度,使菜肴的美味在瞬間的高熱中得以完成,對於正兒八經做菜的師傅來說,僅是這酒的品質,就能增加食物不少的味道,所以,小子才會大街小巷的尋這紹酒。菜譜能被盜學,但是其中的小細節,確實學不來的,這紹酒,便是這菜的點睛之筆。」
老人摸了摸肚子,有些無奈的說道:「你這小子,說的我竟然有些餓了。」
趙天奇笑嘻嘻的說道:「要是您老,把那紹酒賣給我,我便帶您去仙客來酒樓吃茶去。」
「哦?聽說那仙客來的消費可是不低,隨意吃點東西就要幾貫錢,你可真是大方。」老人轉了轉眼珠子,調笑道。
「那可是,整個汴京城就您老一家,賣著紹酒的,我怎麼可能不大方呢。」趙天奇勾了勾嘴,他一進門就聞到了那紹酒特殊的氣息,清冽的香氣略帶苦澀,這便是這天下一絕最純正的味道。
「要是我不賣呢?」老人撫了撫腰間酸軟的骨頭,嘴上硬氣的對著趙天奇說道。
偌大的空間,像是凝固了一般,靜悄悄的,只有淡淡的呼吸聲在緊湊的接連不斷,就連外面的雨,在這時,也故意小了很多。
趙天奇抬頭,正視著那個老人的眼睛,見他眼神犀利,便輕輕地說道:「那小子,就帶你,去那仙客來酒樓,好好管著你的一日三餐,想必,一個人,這樣的生活,也是很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