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憶如是(下)
浦府為浦襟三上京定的船自然寬敞豪華,行在江裏也十分醒目。
但如今,惠姑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雕欄畫棟的大船慢慢遠去,漸漸遁入晨霧裏,頓時委屈得頹然坐在地上,啜泣起來,
“明明答應了我…為什麽,為什麽不帶我走…”
旁邊浦維鬥和一眾奴仆聽得無奈,浦維鬥隻得彎腰柔聲安慰道,
“夢白不是那樣的人,他先行自有他先行的道理,你放心,我會再找船把你送上去的,你且回府等一等吧。”
惠姑正淒淒切切著,哪裏聽得進去,立刻一撇嘴道,
“…夢白…果然是白日裏做夢,他怎麽就不帶我走了呢,君子還要重諾…”
浦維鬥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隻好又解釋道,
“夢白是襟三的字,語出有典,我則叫夢晉,意思是呀…”
浦維鬥本想細說,但看惠姑一點也沒聽進去,隻想著自己被丟棄了,哭得愈發傷心,浦維鬥連忙對著旁邊的小廝使個眼色。
那小廝忙不迭去江岸邊買了一袋子桂花糕,雙手交遞上來,浦維鬥撕開了,給惠姑送了幾塊,輕聲安撫,
“你放心,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早起還沒吃飯吧,喏,先填填肚子。”
惠姑的性子,再傷心見了吃食也能減幾分,浦維鬥和她相處數日,也知道一些,所以特意讓小廝買了糕點來,果然惠姑聞言立刻斂了哭聲,抽抽噎噎地接過來,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含含糊糊地問,
“…他,他當真不回來了?”
浦維鬥暗歎一口氣,說,
“連句話都不曾留…看來確是如此。”
惠姑艱難地咽下了桂花糕,轉臉看了看旁邊的侍墨,伸出手一指,問道,
“那…他呢?”
浦維鬥也側頭看看失魂落魄的侍墨,這次不過是晚了一刻就被拋下,侍墨一向跟在浦襟三身邊,竟然在這個時候被丟下,簡直是天塌了一般的打擊。
浦維鬥又看看其他的奴仆,這次預備帶的共有八人,現在浦襟三先行一步,船上除了船工隻有四人,都是些做粗活的,侍墨,侍書都沒來得及上去。
浦襟三身邊除了藕初,幾乎沒一個貼心的人,上京路上怕出意外不說,京中又有哪一個是省油的?就算浦襟三才能出眾,這也萬萬不可。
還有一點,這麽多人浩浩蕩蕩地來了,難道仍舊這樣回去?老太太怕也會多心的,何況老太太並不知道,藕初也會從另一邊避開眾人耳目上船。
浦維鬥思來想去,心裏就有了大致的計劃,他先是沉聲囑咐眾人不能將此事說出去,接著就問道,
“你們有誰願意跟從惠姑姑娘上另一隻船追二公子的?”
惠姑見他真的這麽做,心裏一喜,也停止了哭泣,仰起頭期待地看著眾人,然而原本要去的眾人卻紛紛猶疑起來。
他們的家都在滁州,這一路遠行本就辛苦,而且日後很有可能不能輕易回鄉,萬一浦襟三考中了指到別處去做官就更辛苦了
——浦維鬥的意思並不是讓所有人都跟去的。
這麽一想,竟沒有一個人自告奮勇,還是侍墨回過神來,大喊道,
“我去!我去!”
旁邊侍書怯怯地正要舉手,浦維鬥掃他一眼,歎氣道,
“你娘親身體不好,你就留在我身邊吧。”
侍書才又感激不盡又唯唯諾諾地縮到後頭去了。惠姑和侍墨等了又等,也不見有其他人應和,浦維鬥也不好強迫,便問兩人,
“你們…還要去嗎?”
誰知兩人抽了抽鼻子,竟異口同聲回道,
“不行!我一定要去!”
惠姑要回家可以理解,但侍墨如此執著就有些奇怪了,侍墨像是參透了浦維鬥要問什麽,拗頭道,
“…總得知道公子為什麽不要我了。”
“就是,”旁邊惠姑也睜著紅通通的眼睛和道,
“他怎麽能這麽無情呢?!”
“……”浦維鬥隻得頗頭疼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