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豔蟲蠱(上)

  走近桃花塢深處，眼前是一座裝飾華美的戲台子，漆油斑駁，顯然棄擲久了。 餘洋頓時想到一人，嘴角牽起一絲笑意，眼睛隨意往四周一掃，已然默默記下了戲台子的構造，不過放緩了動作，仍舊一步不落地跟著那斜紅繞道進了住所。 桃花塢外麵栽滿桃林，很是隱蔽，內裏也是庭院深深，霧氣彌漫。這裏遠離人煙，隻偶爾聽到一兩聲鳥鳴，住在裏麵的人，怕是分外寂寥吧，餘洋正在尋思著，那斜紅就小聲地轉過頭指著一處說， “小姐在那兒呢，餘公子等我過去和小姐說一聲。” 餘洋微笑著點點頭，目送她去了，仔細辨認霧氣團繞處，果然可以隱約看到一個緋色的身影，一手托著隻雪白的鳥兒，正半蹲著身子在凝神喂食。 察覺到斜紅來了，她微微扭頭，辨不清五官，但頰邊兩點金靨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惹人注目，待她立起身來時，更覺得身材曼妙。 那個女子仔細聽了斜紅的話，好像有些意外地回頭看看餘洋，但並沒有怪他的唐突，隻是冷漠地放開了那鳥兒，支走了斜紅，慢慢走上前來。 餘洋頗感興趣地看著眼前徐徐走來的女子，纖儂合度的身材，肌膚勝雪，臉上半點脂粉不施而潤若銀盤，卻月眉，丹眸朱唇，額上貼一片四蝶穿花碧鈿。 頭上青絲萬千挽成一個枕鬆髻垂在腦後，兩腮留著蟬翼鬢，風流而楚楚動人，這個季節還是一身緗妃色堆花薄紗，除了手上兩個嵌寶鏤金纏絲鐲子，並無其他多餘飾物。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女子是個出眾的美人，而且見過大場麵，一身的沉穩默然氣派看似端莊，細辨則可以察覺到暗含的一分風情，是在風月場浸淫久了，無法輕易抹去的痕跡。 餘洋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早把女子的身份摸清了大半，當下客氣而溫和地施禮道， “在下餘洋，冒昧來訪，幸會小姐了。” 那個女子也同樣屈身，報以生疏的一笑，淡淡然回道， “阿蘅，公子不必多禮。” 餘洋猜女子不愛繁文傉節，也不再多說，起身道， “阿蘅姑娘好閑心啊。” 叫阿蘅的女子見餘洋並不迂腐，稍稍愉悅，臉上也溶了點冰，回道， “哪裏算什麽閑心，不過是長日漫漫，找些事情打發時間罷了。” 餘洋暗地裏瞥一眼她的手指，上麵光潔柔滑，不見一點繭子，想必她不愛撥弦弄樂，也不常作女工。又見她臉上沒有精心妝扮，卻貼著麵靨，便說， “阿蘅姑娘看起來很喜歡盛唐風氣，這一對金靨貼在梨渦裏真是增色不少。” 阿蘅有些驚訝地伸手撫了撫花鈿，微笑起來，金靨陷在肉裏若隱若現，她語氣和緩了不少，熟練地帶著挑逗的意思問， “是啊，我一向愛甚了花鈿麵靨，可惜本朝卻鮮有人如此妝飾。” 餘洋順勢走上前來，阿蘅避不開，被陌生男子這麽接近，饒是她早已熟撚也有些無措，待平靜下來，卻聽餘洋慢條斯理地說， “還是用螺殼鈿吧，嗬膠貼了，熱水一洗便落，不會讓肌膚受傷。” 阿蘅心裏一驚，沒想到自己額上藏在花鈿下的一點點的紅印都被眼前的男子看得一清二楚，驚訝之餘又多了兩分感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餘洋臉上笑意愈深，轉身又拉開距離，阿蘅竟覺得有些失落，還想說些什麽，見斜紅跑過來了，便遮掩著說， “斜紅來了，餘公子有空到屋裏喝杯茶嗎？” 餘洋瀟灑地理理衣袖，看看遠處一臉急色的斜紅，頷首，客氣地頓了一下，接著就沉聲道， “勞煩阿蘅姑娘費心，恭敬不如從命，那在下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