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夜叉(下)
“既醒著，就起來吧。”
好不容易孔大，孔二，端娘都離開了房間，惠姑剛掙紮著咬住縛著自己的繩子，準備脫開，冷不丁聽到這一句，不由得一驚，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惠姑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準備閉眼裝死，端娘已經帶著一陣香風飛似的飄到她身邊了。
“我…我我…我才剛剛醒過來…”
端娘看惠姑一臉無辜的驚恐樣子，反倒放浪地伸手扯著衣領笑起來了，
“是老娘我給的解藥，什麽時候醒老娘還不知道嗎？”
“……”
惠姑不明白她的意思，索性裝作沒提到，別過臉不理睬她，端娘自顧自地笑了一陣，才拿起拿手裏的帕子，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淚水，用力扳過惠姑的臉正色道，
“正經點，端娘我在和你說正事。”
她叫惠姑一臉不信地想要高聲喊叫，又迅速用手捂著惠姑的嘴，片刻之間已經換了一副冷靜的臉對著惠姑道，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我也不想因為你的叫聲引來不該來的人。”
惠姑看見眼前的人變化如此之快，又驚又怕，一時也說不出話來，呆呆地點了點頭，端娘看惠姑沒有想反抗的意思，才放開她捂著的手，拍了拍道，
“如你所見，端娘我是開黑店的，而且是此處虎魄山上那群土匪們的手下產業。”
她這麽說著，臉上不但沒有驕橫之色，反倒是帶了幾分沉痛，惠姑細心看著，覺得她也許她也有難言之隱，所以也決心認真聽著。端娘頓了頓，捋了捋腮邊的碎發，眼裏好像冒著一團火，咬牙道，
“爹爹，我和小妹，我們一家三人逃荒到了這裏，被虎魄山上的寨主擄了去，老娘我不得已作了他的壓寨夫人，這才讓他放過了我的爹爹和妹妹。”
她恨恨地說著，下唇都咬得發白，又俯身摸了摸惠姑的臉道，
“…那年小妹也隻有你這樣大，就算我這樣委屈求全，他還是把小妹賣走了，又叫老娘我下山開黑店，截住往來的客人，連我的爹爹也被要求和我配合，想走也走不了，當真是生不如死！”
爹爹？惠姑想起了來時茶攤上的老者，看起來麵善，似乎對得上，於是小心地開口問道，
“…那個茶攤上的大爺，就是你的爹爹？”
端娘點頭稱是，她正要開口，突然聽到外麵孔二大喊，
“端娘！怎麽在裏麵待這麽久？”
端娘一擦臉上還沒幹的淚痕，轉身就跑到門口打開門，不慌不忙地拿了張長椅子，歪邪在上麵，擺了個風騷的姿勢道，
“老娘我自己的房間，愛待多久待多久！喲，孔二你不是一向都說你不敢碰寨主的女人嘛，怎麽這下又關心起來了？難不成，你想吃獨食？”
孔二鬥嘴鬥不過端娘，隻得放低了聲音說，
“我隻是擔心那個女人跑了。”
端娘從鼻子裏悶哼了數聲，也不慌張，將身上的薄紗羅衫往外拉了拉，扯著嗓子吼道，
“不得了啦！孔二要非禮我端娘啦！”
孔二一時氣急，連忙叫道，
“端娘你給我閉嘴！我走就是！你看好那個女人！”
端娘見他怕了，方才住了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
“我要是看不好，你進來看啊！就怕你受不了屋裏的迷香！”
說著，起身將椅子一腳踹開，重重關了門就閃身進屋。惠姑見她眼眶還是紅色的，剛進來靠著門淚水就淌了下來，想了想，輕聲問，
“…你沒事吧？”
端娘朝她苦笑一下，走過來拿著團扇一邊仰頭扇著一邊說，
“多久都沒哭過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本以為自己都不會流淚了呢。”
惠姑聞著扇子上一股淡淡的藥香味，想著這應該就是她說的解藥，知道她並非完全的壞人，也就大著膽子便問，
“扇子上的味道，就是你說的解藥嗎？”
端娘愣了愣，很快收住了淚，恢複了潑潑辣辣的樣子，說道，
“…來往的人用這香一熏，就會全身無力的，此時再動手，了無痕跡，所謂的解藥，也不過是慢性的毒藥，就給了我一人，如果長時間沒有服用，也會暴斃，那孔大，孔二隻知道這香聞不得，卻不知，我在這香裏，動了手腳。”
她轉著手裏的扇子，又自傲又輕蔑地說，
“我把香的分量減了幾分，不至於讓人暈厥太久，又把每日的解藥分出一些，煉去裏麵的毒，讓藥性浸入扇麵，隻要扇動就有效用。”
惠姑聽了，倒敬佩她的手段，又問道，
“你為什麽要救我，我並不認識你。”
端娘淒然笑了笑，看向窗口，
“…在你之前，我救過不少了，隻不過一個個都不中用，太懦弱，逃不了，白費了我一番心思。”
她頓了頓，又慢慢說道，
“…已經懷疑我了…這次他回來，我應該就逃不過了，我也不在乎，反正中的毒也活不了多久，隻不過救不了爹爹，也找不到小妹，還是不甘心！”
她重重地鑿著床沿，聲音裏是深深的遺憾，惠姑同情地看著她，試著動了動手腳，仍是無力。
惠姑疑惑起來，自己好歹也是地仙，人界的毒本來不會對她造成多大影響，隻是自己的反應如此強烈，這客棧看起來卻好像有別的東西在壓製她的力量，她皺眉想了片刻，問端娘，
“這客棧有修士住過嗎？”
端娘稍愣了愣，卻笑起來，推了推惠姑道，
“你倒不害怕，還有心思問這些，你糊塗了吧，這裏怎麽會有修士來？這裏幾百年前就是亂葬崗，現在還是虎魄山的藏屍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幾百年的怨氣，幾千人的力量，惠姑在心裏叫著，自己的力量原來是被這些陰暗的東西所壓製。
自己隻是一介小仙，怪不得，還沒能感受到那些東西就已經被控製了。
我一定要離開這裏，隻有出了這個客棧我才有辦法使用法力，惠姑在心裏呼喊著，不然，一定會有糟糕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