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童嬉
前兩日滁州都不斷下著雨,難得天放晴,浦襟三一夜苦讀,推開窗,隻覺得神清氣爽。
因為祖上曾做過官,父親浦仁濟雖然是個生意人,但也捐了個小官做。 所以浦襟三現在的身份是蔭監,本朝入國子監學習的,通稱監生。
監生大體有四類:生員入監讀書的稱貢監,官僚子弟入監的稱蔭監,舉人入監的稱舉監,捐資入監的稱例監。
正式科舉考試分為鄉試、會試、殿試三級。鄉試是由南、北直隸和各布政使司舉行的地方考試。每三年一次,又叫鄉闈。
浦襟三現在準備的,就是鄉試,王天佑的籍簿本來就在滁州,幼時因為父親經營財貨前往閩中,又在那裏和他母親相識。
他因此自小在閩中長大,此番鄉試,他也早早備好了,捐了個例監的名分,往滁州趕考,隻待鄉試一過,便進京會試。
鄉試在貢院進行。考期定在秋季八月,即是秋闈,考試分三場,分別於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進行。
浦襟三的文才雖不如其兄,但是也是城中頗有名氣的才子,想來鄉試倒不大難,連年苦讀,到了臨考的時候心卻淡了。
本來之前還可以和王天佑吟詩唱和,但自從那日他戀孌童之事被浦襟三察覺後,他每日把自己關在屋裏,雖不至於斷絕來往,卻每每小心躲避,甚至有幾次暗示要搬出浦家,浦襟三好歹勸住了,心下卻憂心忡忡。
浦襟三知道王天佑在服食固精的丹藥,他雖不太懂,但也清楚那是行不得的,幾番明裏暗裏地勸告,反讓王天佑愈加生疏。他苦想不得其法,隻好常常來找藕初聊天,雖然總是受到冷嘲熱諷,但也算稍稍解悶。
藕初,第一次見她覺得她是個淡漠挑剔的人,接觸得多了 ,發現她雖不愛笑,冷漠,果絕,但膽識,能力,遠勝於他,藕初道法精妙,能預知人的生死,也能看到前世的故事。
他有時總想,在她的麵前,好像永遠沒有秘密,但想起她因為喜歡食物的外表而甘願忍受奇苦的樣子,卻讓人忍不住想發笑。
“…在笑什麽?”
藕初提著裙擺,一身絳紫色衣裳,像煙霧一樣慢慢出現在浦襟三的房門前,浦襟三很習以為常地恢複了表情,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看去。
藕初姑娘雖然常常冷著臉,但仔細一看,她其實長著一張頗為妖媚的臉,下巴稍尖,上翹的眼尾,使得她斜視時總帶著三分媚態,可是她淡漠的氣質讓整個人發出了一種冷豔的味道。
浦襟三癡癡地看著,又笑出聲來,於是藕初翻了個白眼,冷冷地斜視著他,第二次開口,
“…在笑什麽?”
浦襟三略有些尷尬,連忙正襟危坐起來,掩飾道,
“…沒什麽,隻是,我在想,如果我們現在就告訴王公子,他的命會損在這些藥物上,他會不會能躲過這一死劫?”
藕初翻身坐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對視著浦襟三,依舊是冰冷的語氣,
“…看來你已經這麽做了…”
浦襟三後悔莫及,一麵暗罵自己不打自招,一麵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不怪我?”
藕初露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又推開了窗戶,
“不這麽做就不是你了。”
浦襟三隻能歎藕初心思縝密,突然想到自己對藕初了解太淺,他看見打開的窗戶透出極好的陽光,試探著問道,
“不如今日我們去城郊玩玩吧?”
似乎這個提議很難理解,藕初低著頭想了半天,才吐出兩個字,
“…不要。”
藕初耳上掛著一個紅紫色硬石的墜子,和頭上的紫晶纏絲發簪遙遙相應,陽光透過,邊緣發出半透明的詭秘色彩,就如同佩戴它的人,多變而神秘。
藕初從小就修習道法,現在能擁有這樣的能力,想必幼時也沒有機會和三五玩伴一起踏青郊遊,浦襟三在心裏想著,並沒有放棄,索性開口就把侍墨叫來收拾好郊遊需備的東西。
侍墨應了聲,手腳利落地備了銀兩,帕子並一些零碎物件,眼巴巴地望著浦襟三。
浦襟三回頭看藕初還是不說話,急得一手扯住藕初的手,藕初不動聲色地掙開了,浦襟三也極其尷尬,但還是轉而抓住了她的衣襟,誠懇地說,
“我今日帶你看的,你幼時未必玩過,好容易今天天氣晴好,一同郊遊解解悶也好。”
藕初又想了想,才麵無表情地說道,
“一定要好看,而且不能弄髒鞋襪。”
這是答應了,浦襟三心裏暗喜,忙不迭地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