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黠術(上)
烏遠鎮中的烏渡是去往金陵必經渡口,所以鎮中往來商賈,絡繹不絕。
惠姑自出了淮水縣後就急著找其他的船隻好早日到滁州,沒想到韓常竟一心跟隨,惠姑幹脆趁他不注意,一掌擊暈了,尤不解氣,又偷偷拿了他的盤纏,找了船趁夜色掩映,一氣到了烏遠鎮。
她本聽說烏遠鎮是商賈匯集地,以為此地必定熱鬧非凡,沒想到上了岸,到城中走了一圈,隻見四處都是倉庫,錢店,卻沒有什麽可逛的,又因為城中多是搬貨的雜役,連精致的食店都不多。
惠姑頗失望,想著休息一個上午,吃點東西就接著趕路,便找了一個小攤,點了一碗陽春麵。
賣麵的人很快下好了麵,惠姑從腰裏荷包掏出一錠五兩銀子交給店家,店家卻賠笑道,
“姑娘,我是小本生意,不過十幾個銅錢的麵,找不開你的銀子。”
惠姑又仔細看了自己的荷包,最小也是二兩的,不由得苦惱起來。賣麵的看了,也知道惠姑為難,便指著旁邊的錢店說,
“姑娘沒有小錢,不如就去那裏換了再給我?”
惠姑一聽有理,就笑嘻嘻地說,
“那好,你等我一會,我去換了錢再來吃。”
進店來,不巧,店主正在與一個老頭者爭論,那店主大約四五十歲,一聲泛光的仿雲錦衣袍,帶著四方平定帽子,卻不倫不類地在帽心鑲了一顆貓眼石。
他見惠姑進來了,先斜著眼打量了惠姑一身穿束,惠姑因為趕路,身上穿的是尋常的柳黃色短裳,挽著雙環髻,除了一掛瓔珞外,別無飾物。
他眼有不屑,也不招呼惠姑,隻是跟櫃前的老者繼續爭論,
“老頭,你手上的銀子成色不好,換不了那麽多錢,必定要減掉幾兩。”
那老者雖然穿著普通,也毫不示弱,
“這是我辛苦掙下的,豈能有假?”
兩人你來我往,絮絮叨叨,惠姑見一時換不了,又不懂他們所說,覺得無趣,隻好找了個位置,坐下等著,旁邊有一客人,見惠姑坐下了,笑問,
“姑娘是來換銀子的?”
惠姑點點頭,苦惱地說,
“也不知這兩人何時能爭個是非出來。”
那客人見惠姑一臉苦笑,也笑了,看著無人注意他,傾身在惠姑耳邊耳語,
“快了,快了,已經有人要來了。”
惠姑不解,那人以目示意,惠姑跟著他看向門外,一個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正往店裏來,他進了店門,四下看了一番,驚喜地對著那還在與店主爭論的老者迎了上去,
“老伯,我是您兒子在常州做生意的同事,此番我回來,他托我給你帶的銀信,本來想要送到您府上,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
說著,他就取出懷中封好的銀信,又向老者拱了拱手道,
“家裏還有事情需要我去處理,先和老伯別過了。”
說著,也不停留,很快就抬腳出了店門。那老伯喜不自禁,說著,“兒子還念著我”,又拆開信來,惠姑在旁看了,裏麵是一錠頗大的銀子,並一封蠅頭小楷寫成的信。
那老者眯眼看了半晌無法,便對店主說,
“字寫得這麽小,我看不清,你幫我念念吧。”
那中年店主自老者拿出了信裏的銀子,眼睛便不曾離開過,此刻聽他說了,才抬眼瞥了他一眼,也不伸手接,惠姑看見了不平,便起身叫,
“老人家,我來幫你念。”
她卜一起身,旁邊的人驚了一驚,便死命地拉她,老者還未開口,那店主卻又看了一眼老人手上的銀子,尖聲道,
“慢著,我看就我看。”
惠姑氣不過,不過看他已經將老者的信搶了,也隻得坐下,旁邊那人卻抱怨不止,
“叫你坐著看好戲,你為何大嚷大叫,險些誤了事。”
“會誤了什麽事?”
惠姑疑惑不已,那人又頗得意地說,
“這下我可不能告訴你了,你且看著吧。”
那邊店主已經開始讀信中所言了,前麵無非都是些家常瑣事,最後一句話念到,
“…兒子一切平安,托人捎上十兩銀子給父親作日常用。”
念著,那店主的眼神更是不住地往老者手上的銀子亂瞟,老者則高興地鼓起掌來,拿著手裏的銀子就往櫃上一拍,
“我兒子在信裏說了,這可是足足的十兩銀子,把我剛剛的銀子還來,不要再說什麽銀子的成色了!”
店主的眼睛飄忽不定,轉身取了些散碎銀子還給老者,又在嘴裏嘟囔著,
“是不是足兩的銀子,還是要先過了稱再說。”
說著,手裏就拿了老者手裏的銀子稱了起來,稱著,突然又將眼往這邊瞟了幾下,推說光線不好,又轉過身稱了半晌,那老者卻等急了,叫道,
“怎麽樣?到底稱好了沒有?我急著用,你要是不收,我到別處去就是了。”
那店主看老者要走,連忙一把抓住,卻換了一副嘴臉,賠笑道,
“收,收,我這就取錢來。”
不多時,將取了九千錢交給了老者,老者略數了數 將在店主遞過的憑單上畫了押,轉身大笑著離去了。
惠姑見那老者走了,剛想起身環錢,就被那旁邊的客人拉住,他笑道,
“姑娘,有好戲看,不必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