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風
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
…
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
攜手等歡愛,宿昔月衣裳。
…
浦襟三疲憊地扶著頭,頗為頭疼地喃喃自語道,
“…這麽說來,那個小廝便是王兄的“小唱”了,今日我看他滿麵愁容,想必生活得不甚如意。”
旁邊藕初正背著手看著他房內牆上掛著的幾幅山水畫,聽到他這麽說,也不回頭,冷哼了一聲。浦襟三也不在意,隻是翻著手裏的書,好像發現了什麽疑惑地說,
“…你看,這《敝帚齋餘談》倒是說了,
“閩人酷重男色,無論貴賤妍媸,各以其類相結。長者為契兄,少者為契弟,其兄出入弟家,弟之父母則愛之如婿…其相愛者年過而立,尚寢處如伉儷。”
也許,王兄也是將那小廝視作契弟的。”
藕初仍不回頭,隻是皺著眉一麵看著畫一麵伸手撫摸著說,
“這一幅畫裝裱地實在粗糙,生生毀了這裏其他的畫。”
說著,她竟在手裏施法生起火焰來,頃刻之間,就將那幅畫燒得幹幹淨淨,她拍了下手,頗為滿意,這才轉過頭換了一副淡然的表情看著浦襟三,
“你認為他們兩人的關係有書中說的那麽相契嗎?”
浦襟三阻止不及,額上冒出若幹冷汗,也清醒了不少,暗自慶幸燒去的是自己閑暇時的畫作,不值多少錢,突然,他想起一事,連忙把眼往桌上的茶奩覷去,所幸那幾個茶杯還在,他暗自舒了一口氣。
藕初看他動作,眼裏閃過一絲有趣,仍是麵無表情地說,
“…你既為那茶杯求情了,我就不動它們…對於那小廝,你怎麽想?”
浦襟三方才尷尬地回過神來,心裏默想著下次自己務必注意藕初的一舉一動,轉而認真地回憶起了早上的情景,那個小廝遍布淚痕的半邊臉仿佛還在眼前,他歎氣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個小廝一定過得很苦…”
藕初走到他的桌前,直視著浦襟三的眼睛,用手指輕扣著桌沿道,
“你既不知道,為什麽不叫些身邊的人去打探呢?”
浦襟三為難地看著眼前人絳紫色的瞳孔,半晌,咬住下唇,點了點頭,藕初隨即一翻身坐在桌子上,看著窗外霧一樣的霞草,眼裏含了一分得意之色,浦襟三隻是愣愣地看著眼前那個逆光的紫色背影,好像癡了。
………
過了兩日,派去的人就有了回話,浦襟三吩咐侍墨通報上來,侍墨便躬身在一旁輕聲說起來,
“…公子,我已細細問過了服侍王公子的那些人,他們說,王公子對那個小廝視若珍寶,輕易不視人,也不讓他隨意出門,但是他們也說,常常聽見王公子斥責那個小廝,稍有不如意,動輒打罵不休,夜夜都可以聽見那個小廝哭叫之聲。”
浦襟三聽著,不由得氣憤起來,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不行,我得去勸勸王兄,他怎麽能做如此,如此…不堪之事!”
“侍墨,拉著他。”
藕初正坐在一邊鉸著指甲,也不抬頭,慢悠悠地說,
“你去有何用?數日之情,一朝斷了。然後,他再把那小廝帶往別處去,你見也見不得了。”
當初還是侍墨慕名帶浦襟三去藕初那裏解夢的,所以他也知道藕初不是凡人,修煉有術,不敢得罪,連忙攔住了自家少爺,說道,
“正是呢!藕初姑娘說得不錯,公子你想,那王公子一路趕考,身邊一個丫鬟姬妾都不曾帶,不正說明了他對那小廝的看重嗎?公子你去,他不會放手的,說不定還會和公子翻臉呢!”
浦襟三也覺得二人說的有理,隻是不忍心見那小廝受苦,所以忿忿然坐著不說話。藕初細細地修整著邊甲,頭也不抬地問,
“侍墨,上次讓你找的包藥紙,拿來了沒有?”
侍墨連忙恭恭敬敬地從懷裏掏出兩張粘著藥粉的紙奉上,說,
“藕初姑娘吩咐,不敢不從。”
浦襟三不曾聽說藕初要侍墨取什麽包藥紙,此刻搶先伸手接了,翻看了一番,並無什麽,便奇怪地問,
“哪來的包藥紙,王公子病了?我看他精神甚好,不像有疾,如果病了,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好給他請個好郎中來診治。”
藕初放下剪刀,把他手中的紙奪過來,貼著鼻子,細細聞著,說,
“…患了此病,他怎麽好意思告訴你。”
一麵吩咐侍墨拿筆墨來,蘸了墨一麵說一麵在紙上寫道,
“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鍾乳,石硫礦。”
寫畢,擲給浦襟三,浦襟三看了,驚異道,
“五石散?!”
藕初不答話,又另取一張寫道,
“鵲腦,驢駒媚,鹽龍,矽挼子,榼子仁…”
寫完,冷冷笑道,
“…命數如此,他活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