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國色(下)
眼前是一副紅色的床帳,四下掛著銀紅的蟬翼紗,上麵有金絲繡著牡丹流雲的紋樣,四角懸著穗子和風鈴,微風襲來,輕輕擺動作響。
房外好像有些笑聲,惠姑勉強扶將著坐起來,茫然地四下看著,腦袋一陣陣地鈍痛,肚子好餓,好想喝水,唔,好香啊…惠姑向往得閉上眼專心嗅著,…是自己最愛的玫瑰糕…
“這麽快就醒了?胭紅?”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房內響起,惠姑連忙睜開眼,竟然是那個綠衣女子捧著一碟糕點閃了進來,她把東西放下,坐在床沿伸出手輕輕揉著惠姑的後腦,
“…真是笨蛋呢…被人暗算都不知道。”
惠姑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似乎是那個翠紋把自己打暈了。從來茗伶,叢蕪都把她當做妹妹一般疼愛,何時受過這等委屈,她登時又急又怒,就要掀起被單下床去,綠衣女子連忙拉住了她,
“你現在可是慕花樓的胭紅姑娘,明天還有參加花魁的比選呢。你若是現在出去,那個翠紋再給你安一個謀財害命的罪名,你又怎麽逃?再用法術嗎?要是被發現,我可救不了你了。”
惠姑氣慍慍地,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於是又轉而偷眼看著綠衣女子,隻覺得她的神態氣質越看越像叢蕪,當下也不說話,尋好了時機,一下子趁她沒有防備將蒙臉的麵紗抓了下來。
綠衣女子正要為惠姑拿糕點來,突然臉上的麵紗就被抓去,她不免又驚又怒,一時氣結,將手裏的玫瑰糕對準惠姑,往嘴裏死死塞去。
“…唔…叢…唔…蕪…咳咳…”
惠姑被糕點堵得說不出話,不住咳嗽,叢蕪見她噎住了,連忙倒了一盞清茶來為她順下,惠姑緩過了氣,看著眼前的叢蕪,笑嘻嘻地說,
“果然叢蕪姐姐不舍得噎死我…呃…咳咳”
叢蕪連忙一遍幫她拍著背,一邊又讓她喝了兩口水,嗔怪地說,
“數月不見,惠姑你還是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也不知道茗伶是怎麽管教你的。”
惠姑生怕叢蕪私下將自己今日的窘狀告訴茗伶,趕忙換了張可憐的麵孔,帶著哭腔說道,
“叢蕪姐姐…你不知道我近來過得有多苦…”
一邊哭,一邊就將自己一路上的事包括自己弄斷紅線的事都大略說了一遍。叢蕪聽了,也皺眉沉吟起來,
“照你這麽說,你們已經犯了天條,除非讓姻緣簿上的兩人仍然成親,否則,你會遭到天譴,茗伶甚至不能保全真元…怪不得了…”
叢蕪將眼一瞥哭得梨花帶雨的惠姑,幽幽說道,
“…我就想,你這一向不肯委屈了自己的惠姑,怎麽會甘心跑這麽遠去服侍一個凡人…”
惠姑急忙不服氣地打斷,
“我也並不是一定要像茗伶那樣到凡人身邊去當婢女服侍,我一定能想出其他的方法光明正大地跟從他的…”
叢蕪轉身捏住她的臉,微微一笑,
“…我相信你,餓了這麽久,快吃些東西吧,慕花樓的規矩,酉時丫鬟才會將吃的送上來,你便先填填肚子吧。”
惠姑感到肚子一陣犯酸,也不客氣,抓起點心就著清茶吃起來,邊吃邊問,
“…對了,叢蕪,你隻問我的事情,你呢?為什麽要離開洞府跑到人界來當樂伎呢?”
叢蕪沒想到惠姑會這麽問,怔了一怔,長歎了一口氣,慢悠悠地說道,
“…那日,我和絳樹炒翻了之後,心裏總是不甘,便想著到人界尋一個知音堵住她的嘴,本想著就在金陵城中伺機待著,可是又不能用法術為自己安排一個戶籍,所以,我打聽到了淮水縣有進京的法子,就到這裏來了…”
惠姑恍然大悟,又追問道,
“那叢蕪,你找到知音了嗎?”
叢蕪苦笑了一下,幽幽地歎道,
“…沒有,我想著要是在金陵城也尋不到,我就死了心回去給絳樹賠禮。”
惠姑連忙喊起來,
“不行不行!絳樹的性子又臭又硬,連我都受不了她…”
正說著,門外一陣喧鬧,一群女子都吵吵嚷嚷著,好像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叢蕪細聽了一會,笑著對惠姑說,
“此番你來,還沒有見過花魁是怎麽比選的,現在快要到申時了,慕花樓裏的舞伎們正要去表演,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惠姑聽了,也極為興奮,連忙穿好了衣服,咬了幾口點心就要出去,叢蕪趕忙又叫住了她,為她蒙好臉,又叮囑道,
“你現在是慕花樓的胭紅,而我是崔影,小心不要露出破綻,你若有什麽不知道的,隻管問我,如果有人和你說話,也隻管讓我來擋著。”
惠姑忙不迭地應了,拉著叢蕪就出門往樓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