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荔巷（下）

  眼看避無可避，那個修士就要追過來，一個青黛色的影子突然擋在惠姑身前，隻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朗聲道，

  “她不過是一介小仙，不懂事犯了天條，雖然如此，但她畢竟還未對人界造成什麽傷害，何必如此咄咄相逼？我和她曾經相識，煩請道友賣我一個麵子，暫且放過她，我必好生管教。”


  那個修士聽了這話，倒也並未多說什麽，就將手中的劍收起，和那女子互相行了禮道了別就離開了，那女子又一路相送，道謝不止。


  回過頭來，見惠姑還臥在地上不知起來，那女子咬牙將手指往惠姑臉上狠狠戳去，惠姑正嚇得愣愣的，臉上一疼，叫起來，

  “你怎麽和茗伶一樣，淨往人臉上亂戳。”


  說著便抬起眼一看，眼前的人雖然蒙著麵紗，但長眉入鬢，眼若明星，怎麽看都是自己相熟的叢蕪，想起茗伶說過叢蕪已經失蹤，惠姑不敢確認，隻得試探地叫了一聲，

  “…叢蕪？”


  那女子聽到惠姑叫了名字也愣了片刻，並不答話，提起衣裙就離開了，惠姑呆了一陣才反應過來，急忙追出去，隻看見遠遠地，那個女子身後跟著婢女，上了街頭一輛馬車就絕塵而去了，惠姑再不敢濫施法術，隻能眼睜睜看馬車遠去，怎麽也追不上。


  惠姑無精打采地走到街口，剛剛馬車停的正是這裏，正對著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惠姑想了想，且進去閑逛，裏麵不大，掛著各式各樣的樂器，惠姑看著，突然看見桌上架著一把樂器，雕工漆工都極好，看起來像琵琶，卻比琵琶短小也更圓些，就好奇地撫著問旁邊的店家，


  “這是琵琶嗎？怪好看的。”


  旁邊的人笑著回道，


  “這是阮鹹，又叫月琴，姑娘若是想做琵琶，本店沒有現成的，隻能請您親自向鬼斧潘老頭定做了。”


  惠姑聽了，奇怪地問，

  “這鬼斧潘老頭是何人？為何這裏什麽都有，偏琵琶要親自定做呢？”


  店家將惠姑往旁邊的椅子讓去，又奉上了茶才慢慢說道，


  “鬼斧是他的稱號，經他手做出的樂器彈撥起來聲音清越，找不到一點兒瑕疵，這裏的姑娘都喜歡買他的製品，但是他也有些怪脾氣，你若不懂樂器或者不合他的眼緣，就算給再多的錢他也不會動手的，像剛剛那位姑娘就很合他的心意，二話不說就為她做了最好的焦尾梧桐木琴。”


  剛剛那位姑娘，惠姑心裏一動，忙問，


  “是不是那位一身黛色衣服的蒙麵姑娘，剛剛乘了馬車離開的？”


  “正是，她是來取做好的琴的，上個月下的定。”


  惠姑聽了，不由得粲然一笑，又想了想，問，


  “你知道那位姑娘叫什麽名字住在哪兒嗎？”


  那店家卻犯了難，撓撓頭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她是直接和潘老下定的，並不通過我，姑娘若想知道，不如親自去問潘老吧。”


  惠姑便讓店家引了到後麵的工房裏，裏麵到處是木屑，灰塵飛得四處都是，根本無法進入，惠姑強忍著不適，大聲向裏麵喊著，


  “潘老在嗎？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裏麵鋸條的聲音稍微頓了片刻，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慢慢傳了出來，


  “…你與這些樂器無緣，走吧。”


  惠姑十分驚奇，又向裏麵喊道，

  “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這些絲竹之聲？”


  裏麵那個聲音又傳了出來，帶著幾分蒼涼，

  “有好木頭沒有好工匠，有好工匠沒有好樂器，有好樂器沒有有緣人，有有緣人沒有人珍惜，嘻，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


  惠姑聽了不解，旁邊的店家唯恐她生氣，連忙說潘老頭神誌不清，將惠姑拉出去了，惠姑轉了一圈還是不知道那個女子的身份，正鬱悶著，那店家卻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

  “那個女子既然來買琴想必一定擅長撥弦，看她的婢女馬車，不是小家碧玉該有的，而大戶人家又不會讓小姐出來拋頭露麵，所以，所以…”


  惠姑聽著，不耐煩地扯著他的衣角，

  “所以什麽，快說啊！”


  那店家賠笑向惠姑腰間的荷包覷了半晌，惠姑無法，隻好取了一兩銀子扔給他，那店家連忙接了，細細看了沒有問題才說道，


  “她應該是想要參加花魁之選的青樓樂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