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斷魂
“我好像走到了一個四處都不見光的地方,看不到也摸不到,到處都是黑霧一樣的東西,壓得我胸口發悶,渾渾噩噩,好像快要死去般,連神誌都好像在快速消失…”
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正皺眉竭力回憶著,他對麵的女子挑剔地看了一眼腕上的翠玉鐲子,拿起身旁的杯子低頭飲了一口茶水,徐徐說道,
“你得確是快死了,你所到之地是魂魄往生的幽冥禁地。”說著,好像是嫌茶水不合口味,又蹙起眉來。
“原來如此,之後我聽到一個聲音在問我,為什麽到這裏來,我就一直大呼一個名字,段緒,段緒,好像是個女子的名字,可是我卻記不得身邊有這個人了。”
男子又苦苦思索了一陣,繼續說道,
“那個聲音告訴我,要是想讓那個女子返生的話,就要用鮮血澆灌蓮池裏的殘魂,日落之時如果還沒有找到,那我也同樣會魂飛魄散。”
“往生幽冥,弱水之巔。你若想讓那個女子複生,就必先用鮮血重鑄她的魂魄,可惜,蓮池裏數千魂蓮,要找到真是癡心妄想,何況弱水劇毒,恐怕你還沒找到就先斷骨噬魂了。”
那女子正端詳著手中的茶碗,挑著眉用手摩挲杯徑,開口道,
“然後呢?你還記得多少?”
男子看起來很艱難,他努力思怤著,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珠,他又用右手扣了扣眉骨,半晌才道,
“…不記得了,都不記得了,我隻記得全身痛得要撕裂一樣,好像身上的血都在快速湧出,然後我就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那是你前世的記憶,那個女子是你前世的戀人,你們同為南宋相國府中的奴仆,日久生情,後來,那個女子成了府中的姬妾,因為為你求情被斬殺,所以你才神情恍惚,一心求死到了幽冥地。”
女子將手中的茶碗放下,淡淡地說,轉身吩咐外麵的小廝換一盞滾熱的毛尖來。
“那麽,後來那個女子有沒有活過來?現在,還在這個世上嗎?”男子尤不甘心,又琢磨著問道。
那女子的動作明顯一滯,她僵著臉轉過肩膀,咬牙帶著幾分酸味說,
“…你倒是用情深…後麵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你心結已解,又去想它做什麽?!”
“可是我總覺得自己還能再遇見她,我好像在夢中隱隱約約聽到,一個聲音罵我傻子,藕初姑娘,你說,這是不是那個女子在叫我?”
藕初姑娘正嚐著新上的毛尖,沒來由被這一番話噎住,她卷起燙傷的舌尖,斜著眼心說,浦襟三,你果真是個傻子!
……………………
我還記得姻緣簿上寫著浦襟三是滁州人氏,而那個秦木葉卻是金陵人氏,金陵滁州相距甚遠,大約有二十來日的車程,而姻緣簿上記載的都是半年之內的緣分,想來他們必定會在三月之內相見。
明年初春是科舉開考之時,八月是鄉闈,隻要過了鄉試,各地的貢生便會陸續進京,滁州文風尤甚,想必這個浦襟三也極有可能是此次進京的貢生,想到這裏,我才稍微安心了一些,既然有希望,就絕不能放過。
三日前我已安排了惠姑用法力去滁州打探了一番,所幸浦家是滁州的大戶,打聽起來倒很方便,那浦襟三果然如我猜想,是今年的貢生,頗具文才,想來也很大的可能入京參加會試甚至殿試。
那個秦木葉我也動用手段得到了消息,原來竟是三品吏部左侍郎秦業的獨女,自幼養尊處優,若那浦襟三能取得功名,兩人倒是門當戶對。
隻是,兩人的姻緣線已斷,原本水到渠成的相識很有可能會因此消失,如果不能從中幹擾,他們甚至終生無法相見,思及此處,我一時也束手無策。
惠姑仍是一副不知愁的樣子,抱著雪花酪一臉愜意,我忍不住奪下她手裏的玉碗,狠狠的往她臉上戳了兩下,她禁不住疼,又不敢反抗,眼裏包著一汪淚水,說不出的可憐,我歎了口氣,幫她揉著麵頰道,
“不要把此事想得太輕易,姻緣是上天注定的,如果因為我們貿然更改,必會遭受天譴,甚至元神都無法保全。”
惠姑聽了,方才醒悟,撲到我的懷中,眼淚已經順著流下了,
“那我們怎麽辦?難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嗎?茗伶,我絕不能和你分開!”
惠姑自小和我一起長大,修仙的路上何止百年,這份感情,早就如同血親一樣生死相依,我明白她的恐懼,眼眶也酸了一半,我撫著她的肩背仔細地想了想,安慰道,
“……一切都還沒成定數,一定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