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末路荼蘼

  少年如凋零飄落的花瓣，墜落在宮鴻雲的懷中。宮鴻雲看著弟弟嘴角依舊不斷溢出的鮮血，隻覺得一切都在離他遠去，什麽都不再存在。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報複，最終都換不來他繼續活著的希望。


  宮鴻風握住宮鴻雲的不斷顫抖的手指，虛弱說道：“哥，別難過，我們相伴這麽久，我已經知足了。”他發白的唇勾起淺笑：“也許，是上天憐惜我這輩子過得苦，催著我去投胎，好讓下輩子有個好身體啊！”


  看著他嘴角還在止不住地流出鮮血，宮鴻雲拚命擦拭：“別說了，鴻風別說了……”


  “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生死別離是每個人都需要經曆的，我們隻是比一般的人經曆得早一些而已。”宮鴻風實在是不忍心看到一向鎮定自若的兄長露出這樣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看見站在宮鴻雲身後不斷垂淚的久然兒，麵上帶著歉意，道：“然兒，對不起，我知道兄長給你的家族……，但他這麽做都是為了我，要恨你就恨我吧！”


  久然兒擦著眼淚，大眼睛直望向宮鴻風的眼底深處，緩緩說道：“我在第一次見到你，就有些喜歡上你。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事實。我覺得你很幹淨，這樣的你和五大家族其他的人是不同的，我親近你身上的那份純淨。可是上天似乎在與我們開玩笑，我喜歡的人，我的家人反對，更甚至讓我沒有辦法再去喜歡你的原因是你的哥哥殺了我家族所有的人！這份愛太沉重，重得我都背負不起來。可是，看到你這樣，我還是忍不住痛心，你說，這是為什麽？”她低頭問他，眼角的淚水順著麵頰劃過，似乎滴在他的心尖上。


  直到此刻，宮鴻風終於再也笑不出來了，隻有他自己知道，維持臉上的笑容有多麽勉強，他有那麽多的舍不得，那麽多的怨恨，可是都不能表現出來。他不能讓兄長擔心，不能再讓他做一些過激的事情，隻能表現得毫不在意，看淡生死。


  因為，他不能讓擔心他的人在他死後繼續留有對他的傷悲和懷念。


  他沉靜地說：“然兒，謝謝你曾經的喜歡。隻是我們注定是不可能的，你應該知道我的父母為何而死，我的身體因何弄得這般糟糕，其中即使你沒有去參與，可是你的長輩也定然是逃不掉的。我們是仇人啊！怎麽可以喜歡對方？我一直當你是關係比較好的陌生人，因為我們甚至連朋友都不能做。


  “是，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久然兒擦幹眼淚，漠聲道。


  “不是。”宮鴻風低聲重複。垂下的眼瞼中頓時失了幾分生氣。


  “哇”地一口鮮血又被他嘔出，也在一瞬間，力氣又流失了不少。宮鴻風覺得，他看人都有些模糊了，睜開眼睛要費他好大的力氣。他將頭靠在他兄長的懷中，輕輕說道：“哥，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兒。”沒有時間等待別人的反應，他便慢慢閉上了眼睛。


  “鴻風，不要睡……”這個一向冷峻的男人終於再也抑製不住痛哭出聲。他的懷中，瘦弱蒼白的少年卻緊緊閉著雙眼，再也不能睜著一雙純淨透徹的眸子追隨他的身影，也再也不能清淩淩地喚他：“哥……”


  一直站在一旁的久然兒，看到這裏，仰起頭，看著潔淨的天空，眼角的淚水不停地滾落。鮮紅似血的衣裙在寒風中翩然翻飛，帶著濃烈的悲涼。


  “鴻風，身體怎麽這麽涼？這樣就不冷了吧！”宮鴻雲將自己的裘衣脫下，緊緊裹在已經沒了氣息的少年身上。在旁人看來，他已經入了魔。隻見他輕輕將宮鴻風的屍體放在冰麵上，低低地在他的耳邊說了一些話，在場的幾人都沒聽清。


  卻是誰都沒有意料到，宮鴻雲忽然暴起，袖中寒芒一閃，直奔向九號。


  這一變故誰都沒有意料到，就是反應極快的的九號也沒有躲避的時間。隻是眼見到那道寒光射向她胸口之際，旁邊則有一個更快的白色人影。一切都隻在瞬間發生，感受到身體被緊緊抱住，和傳入耳膜的利器入肉的聲音，如此清晰，卻又如此難過。


  “咳……”寒月離輕咳一聲，嘴角的血滴在雪白的裘衣上，白與紅，鮮明刺眼。


  九號看著這片鮮紅，隻覺得一切曾經被她篡改故意忘掉的東西都紛至遝來，一幕幕，再清晰不過，再也難以逃避！


  “為什麽！”她盯著他越顯不正常的臉色，大聲道。


  寒月離用手指輕輕觸碰著她的麵頰，如撫摸上好的珍寶，溫柔笑道：“因為你比我重要。”他笑得如此，就如那日梅林中，他笑得溫柔繾綣，對她說道：“


  我也慶幸阿佛是我唯一愛的人。”


  臉上冰涼的觸感消失，前一秒還對她溫柔淺笑的男人，下一秒就向後倒去。


  “不要！”


  九號想要抱住他，卻和他一起栽倒在冰麵上，鮮紅與雪白，留在這片冰雪世界中，銀色的荼蘼花鋪開，似是綻放在冰麵上。


  她抱著他大喊：“素，快找素！”她仿佛被逼入絕境的人，緊緊抓住手中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


  九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著，追逐著。見他被放在榻上，看著素為他醫治，隻感覺在恍惚之中，一切都發生了。直到看到若雪一臉驚異地看著她，她才恍然發覺。原來，她竟然也會流淚了。


  第一次流淚，因為一個男人用生命護住她，因為他說“你比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