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兩個糟老頭引發的血案

  就這樣，短短一個時辰內，喬大爺幹了許多精魄宗門人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兒。他那持續而強勢的表現，讓慕家老二亢奮不已。甭管怎樣，在接下來的大考校中，至少他身邊多了一個可以打頭炮的強援。


  成功的喜悅還沒走遠，卻見藥師夫婦鬥起嘴來——


  「順著你剛才說那話的意思，我要不是獨子，合該當靶子了？！」


  歐藥師一臉委屈：「我是那個意思嗎？你不要為一點小事疑神疑鬼就好不好！」


  「我看你就是這樣想的，」丁藥師不依不饒，「養不了兒子的確很麻煩，可我何時責怪過你？」


  精魄宗的藥師醫術高明，精魄宗的藥師生不齣兒子來。這種不大不小的尷尬，早在紫雲宮傳開來。不孕不育是高精尖的世界性難題，當神仙很了不起嗎？一樣不好使！


  兩人均氣鼓鼓的，也不管慕重聖在不在場了。歲獸似乎聽得懂人話，它忘記了自己剛才的危險處境，竟然擠到藥師夫婦前面看熱鬧。在它腳邊，銜蟻奴小白搖著尾巴緊緊跟隨，生怕自己才交的朋友悄悄走掉。


  慕重聖性格隨和加上心情不錯，馱著石碑走到丁藥師身前當起和事佬。正當他好言相勸，門外傳來敲擊聲。


  咚咚咚，是誰這麼牛逼？連敲門聲都顯得有恃無恐的！

  又是譚力他們？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喬蒙塵一把撥開人群。易形成功的他自信滿滿，不管這幫狗賊意欲如何，不好虐成渣渣？先賞他們一通窩心腳也是不錯的選擇！

  始料未及，進來的是兩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差不多走路都費勁的老者，何來這麼囂張的蠻力和氣焰！


  見倆老者面色不佳，慕重聖嘻嘻一笑，主動抱拳服軟：「孟老夫子、摶老夫子，兩位老人家身體還硬朗得很啊！來這裡也不打個招呼，讓我派人接你們啊。」


  前面的老漢橫他一眼，氣呼呼地說「不敢勞駕」，另一個的則直接走到小歲獸面前，眯起老眼仔細端詳，生怕歲獸就掉了一根寒毛。


  兩人正是藥師口中的夫子孟和夫子摶，是專司餵養、看護鏡湖中大小歲獸的飼養員。今天早上清點闕宮的寵物時，發現少了一頭，這才憑藉過人的嗅覺一路追尋過來，抓了慕重聖的現行。


  雖說身份低賤，可倆夫子是有周山地界神一樣存在的人物。自打應天城建成那天起，他們就開始做這份工作。而且，幾萬年如一日，兢兢業業為鏡湖中歲獸的生活起居操持忙碌。如果單從他們所做的貢獻考量，恐怕只有閉關修鍊的慕羽白可以與兩人一比。


  安排專人伺候歲獸，皆因它們是闕宮裡面麒麟家族的寵物；而整個有周山、整個應天城，都離不開麒麟的呵護，照料好歲獸其實就是對麒麟家族表忠心。這種奇怪的依附關係，也是自慕氏祖輩傳下來的，沒人敢冒險得罪墨卲及其大大小小的麒麟。


  現在好了，居然肥著膽子把少不更事的歲獸偷出來！換成別人多少還可以理解，可你是二殿下啊！雖說你愛幹些出人意料的事兒，可私拿歲獸不是小事，萬一有個閃失，你不是成了大家的罪人嗎？

  不馱石碑是罪人、拿個面袋子一樣的歲獸也是罪人，喬蒙塵心想怪不得二殿下不修邊幅，原來精力都放在憂國憂民上了，哪來的心思拾掇自個兒。


  兩個老夫子口沫橫飛地數落半天，見慕重聖點頭哈腰沒有脾氣，也覺得無趣，於是準備牽起歲獸走人。


  夫子摶取出草繩往歲獸脖子上套，身體團得比河馬還大的寵物可不幹，輕輕一掙就拉破草繩，甩動起肉柱一樣的腿跑向喬蒙塵。銜蟻奴見狀，也煞有其事地有樣學樣，哪管別人根本不拿正眼瞧它。


  夫子孟的脾氣不好，見歲獸不聽話，於是新賬老賬一起算，把怒火發到喬蒙塵身上：「哪裡來的野小子？瞧你衣冠不整、面露菜色，不是庸庸碌碌的下界人，就是不成材的劣徒！還不趕緊遠離我的歲獸！」


  他不說這話，興許喬蒙塵不會過多理睬歲獸。試想一下，肉球一樣的歲獸，除了三觀扭曲的墨卲及家人，還有誰會把它們當作寵物？

  「要你管，老子喜歡怎樣就怎樣！」回想起來到應天城以來的種種委屈，喬蒙塵內心的怒火騰地點燃了。


  他這一怒，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有幽藍的暗火奔涌，把他襯托得像一尊暴怒天神。身為有周山的開山元勛和墨卲的御用飼養員，夫子孟兩人也是橫慣了的。面對喬蒙塵的激烈反應，兩人非但沒有悔意，還一唱一和諷刺對方。


  「我說老孟，你見過歲獸和低能的下界人交朋友嗎？」


  「呸，他們也配？」


  「那眼前的情況又怎麼解釋？是不是給我們的寶貝餵了不幹凈的東西？」


  兩人歲數夠長，編起瞎話來也夠損。慕重聖深知喬瘋子的情緒不穩，要被兩個糟老頭撩撥得失了性，恐怕要鬧出事來。而依照喬蒙塵全身冒火的實力分析，萬一他真的動手打人，應天城的國寶級元老只怕經受不起。


  「兩位老夫子，這樣好不好，你們先回去，一會兒……我會帶著歲獸和兩瓶玉髓酒登門賠禮。」


  實話說，這一切都是為喬蒙塵好。否則按照他一慣秉性，寧肯自己多受一點委屈，也絕不低三下四裝孫子。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因為，隨著一記響亮的擊打聲，夫子孟的老臉上多了五個黑黑的指印。這一下又快又准，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連見多識廣的慕重聖都沒看清，喬蒙塵這廝究竟用了何種曼妙的身法，才躲過夫子孟的閃躲。


  反了反了，夫子摶白眉倒豎，不顧自己老得不知該讓喬蒙塵稱呼自己什麼好的輩分，掄起蜚粉包沒頭沒腦地砸過來。喬蒙塵吃過一次虧，豈能再在同一條陰溝裡翻船？他迅速緊閉全身上下的毛孔，化掌為拳，啵地一聲悶響，挾著兩天來一直積攢的怒火，大概含有70%天石元氣、20%自身煉化體氣及10%龍息的拳鋒，已離夫子摶的鼻尖不到一毫米之距。


  慕重聖暗叫不好，要是傷了開國元勛，得罪了墨邵家族，什麼玄台爭霸、什麼五十年一度的大考校，統統失去意義了。


  應天城都保不住了，贏了天下又如何？


  施救已然來不及，慕重聖只得選擇痛下殺手，圍魏救趙撲擊喬蒙塵。哎，萬一手重弄死了剛成才的幫手，也只能認命！

  按說慕重聖造詣甚高，舉手投足之間能完美把握力道尺寸。可是眼前的對手就是一個怪物，不僅手段了得，而且暴戾的性格無法拿捏，一旦出手的力度輕了，還是功虧一簣，反而壞了夫子摶的性命。


  驚天動地的數聲巨響，慕重聖使出的「勢窮型格」已襲到喬蒙塵身上。為避免作了蜚粉的黑手，喬蒙塵全身上下無一處開啟氣門。也是他神技初成，無法掌控自如，眼睜睜看著勢窮型格裹著剝皮離髓的威力，生生向他擠壓過去。


  慕重聖下手毫不容情，身上又載入了幾噸重的巨石之力，可謂集合了上百個慕重聖同時出手，勢窮型格的威壓可想而知。


  巨響過後，喬蒙塵像皮球一般被深深嵌入夫子摶腳下的硬土中，而他攻擊出的拳鋒也隨著自己的倒地，盡數推向迎面而來的慕重聖。一陣炫目的亮光，如同靜電遇上超導體，嗞嗞嗞的聲音圍著慕重聖經久不息。


  心悸的破空聲中，一旁的夫子孟、夫子摶以及藥師夫婦，也沒能倖免。夫子們的長鬍須、夫婦倆的短衣衫，都被含有混合氣場的拳鋒所害，伴隨著青煙發出一絲絲焦糊味。


  最為幸運的還在於喬蒙塵業務不熟，要不，造詣較淺的藥師兩口子今後可能沒有機會打嘴仗了。


  在查看眾人傷勢的同時，慕重聖拚命壓制住體內的氣血翻騰，才避免自己當場咯血數升。首先確認兩個糟老頭無大礙之後，他才有餘暇關注半邊身子「沒於」土中的瘋子。


  在腳下，喬蒙塵雙手上舉仰面而卧，後腦勺和脊背均深深地鑲嵌于堅硬的土中。此情此景，把所有人嚇呆了。


  剔除特意培育的適宜耕種的土壤，構成有周山的主體岩土成分的，是一種名為巨盧的神木燒制而成的巨盧土。與琰浮洲見風就長的息壤迥異，巨盧土不生不滅質地堅硬，堪比最高標號的混凝土。除非用專門的神兵利器，等閑物理之力難以破壞。因此，以血肉之軀與之觸碰，無異於雞卵擊石、飛蛾撲火。


  剛才地動山搖的搖晃，就是喬蒙塵被活生生被硬擠進巨盧土的後果。


  這麼強勁的力道，怕是鋼鐵之軀也要被拆散架。


  在幾雙眼睛的關注下，被「嵌入」巨盧土的喬蒙塵儘管姿勢不雅，可還在憤怒地轉動著眼珠子。看那架勢，要不是身體被卡得死死的，他隨時可能出來報仇。


  歐藥師到底是女人，她害怕地藏到自己男人身後，哆哆嗦嗦地擠出一句話：「他……他的後背，是不是已經被擠得粉碎了……」


  是啊，正面看似無恙，那反面呢？會不會早已不成人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