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回神的雙頭蛇
翼古即將陷入癲狂之際,仗著知根知底,翼經一個反手成功撂倒翼古,解除了拘拌術對所有人的潛在傷害。
「可恥的偷兒,想跑?」這是玄機第一次開口。
一個度妖域出來的度妖人,可能抵得上地球的一萬個城管隊員。
水分太大?那好,也許抵得上地球的十萬個城管隊員。
不等喬蒙塵邁出下一步,五個銀光乍現的光圈,循著不同的軌跡,將他的四肢軀幹捆了一圈。細看之下,銀色光圈竟是五條拇指粗的雙頭蛇。雙頭蛇首尾相接,蛇身幾成透明,唯眼珠血紅欲滴。
想來玄機慣於度妖索魂,身上也不知沾了多少妖魔的性命。驅使成了精的蛇蟲鼠蟻前來禦敵,不過是信手拈來的小事。
大病初癒的喬蒙塵,突然被生生縛得難以移動分毫,不禁勃然大怒。他圓睜怪眼,雙手交叉猛地一拽,試圖撕開蛇環。
千年修鍊得道,一朝毀盡所有。五條蛇外觀上大同小異,其實各屬不同種族。被度去性命淪為殺人道具后,為了重獲生機,它們自然明白應該怎樣做,才有機會博取到主人可能的最後一絲憐憫。
手掌觸及蛇環,胳膊上拇指粗的蛇體陡然變粗,粗得喬蒙塵無法握捏。同時,他的胳膊被箍得愈來俞緊,上身的血液隨之馬上變得凝結不前,進而開始影響喬蒙塵的判斷。其它三蛇似有所悟,逐一用勁緊勒。受制於此,他脖子以上部位迅速變紅,青筋一紮一紮的好不難受。
玄機依然冷著臉,不過語氣明顯如釋重負:「說吧,童泉神廟供奉的息石,被你藏到哪裡了?」
息石?他們管那塊堅硬的綠石頭叫息石?哼,明知故問,那破石頭不是好好地躺在如意袋裡嗎?
法克!喬蒙塵罵了一句街,拚命想站穩了,然後飛起一腿,對著那張稜角分明的俊臉踢過去。可是,根本辦不到。不說拖著病殘之軀,就是好手好腳,也沒法接近雲魁三傑之一的玄機的身前。剛才紅袍翼古的玉杖,不是全砸在人家由內而外的氣袍上了嗎?
話雖如此,喬蒙塵亦不肯就此示弱。他忍住吸氣引發的肩痛,試圖導氣海施環炁,暫且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再說。孰知一口氣沒引進來,咽喉鼻孔卻被詭異地堵塞了。原來,這雲河古道下水口附近,早已為翼古的拘拌術改變了空氣密度和氣息走向,加之天瞳、玄機自成一派的詭異妖氣魔道,能自由呼吸都算非同尋常了,妄想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氣為我所用,簡直千難萬難。
海綿般的雜氣一堵住呼吸要道,即刻觸發龜息術。屏氣再三,喬蒙塵終於感覺有一絲絲氣息投進體內,在慢慢溫養著氣海,心慌意亂、面如紅棗的癥狀稍有緩解。他心中一喜,扭曲的臉上有欣欣然之色。
砰!有巨響傳到耳膜,接著臉上便有火燒火燎的感覺。
丈餘外,玄機冷冰冰的俊臉上留了一絲冷笑的痕迹——他最終還是笑了。
在他裝逼的冷笑後面,第二顆攝足了妖怪骨髓的火髓滴子飛過來。除了會發出哀怨的冷笑聲、不用點火、準頭很好而外,火髓滴子很像喬蒙塵小時候放過的炮仗。
這不及指尖大的火髓滴子,系度妖專用刑具,專門用來對付動不動到處閑逛的妖獸魔禽。如果喬蒙塵知道此節,大約也會為這種別出心裁的羞賤手段吐血三升。
第二顆火髓滴子剛一露頭,砰一下就爆裂開來,玄機雖下意識地躲閃,還是有幾滴被髓火淬過的骨髓,在那張玉雕粉琢的娘炮臉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玄機尖叫連連,不顧大敵當前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一百二,手忙腳亂之中,修長的手指中多了一面鏡子。
哈哈哈……喬蒙塵幸災樂禍的好興緻,立即感染了在場的所有生靈,痛徹心扉的白螣、如喪考妣的翼古,皆笑得差一點背過氣去。
「早就看見你了,還不出來?鬼鬼祟祟的偷襲別人,對得起應天城三個字嗎?」
天瞳看似愚鈍,實則聰明無比閱歷過人。此次遠行尋寶,雖少了大師兄海音的陪伴,陸鬼蓄還是放心自己的幼子玄機出門,就是瞧中天瞳的這一點特質。在玄機有意折磨喬蒙塵之際,天瞳就已發覺草雲澗之中的氣場有異。
藏在深山人未識的草雲澗,從來沒有這麼多各具特性、互不相讓的氣勢存在過。在至少三種以上暗自較勁的強盛氣勢里,夾雜著一股時斷時續又若有若無的柔弱之氣。好幾次,或合謀或單幹,三種強盛之氣都想絞而殺之。奈何,雖若遊絲,這股柔弱之氣卻極具高貴范兒,那神聖而凜然的氣場,讓所有的欲行不軌避之不及。
此時,天瞳既為師弟的女里女氣羞愧,又不想過於得罪暗中爆了火髓滴子的人,所以,言語中多了一份謹慎。
白螣、翼氏老小以及顧影自憐的玄機,鼻子中嗅到一絲幽香。雖有雲霞花、離離草濃得化不開的芳香作為打底,但這淡淡的幽香依然能突破重圍,完美綻放自己。
喬蒙塵嗅不到,這也省心。
翼古翼經身後的香草叢中,多了一雙秀氣的淡紫色女鞋。接著,如雪的衣袂;接著,明媚動人的俏臉;接著,烏雲墜地的長發。
慕重櫻的幻體,竟然自己走出來了?
她也不那正眼看喬蒙塵,微蹙著秀眉徑直走向兩個雲魁人:「放人!」
玄機瞪她一眼,欲言又止。天瞳知道來者不善,頃刻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託辭。
「兩個小男人,不,一個小男人加上一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合力欺負老年人,算什麼好漢的行徑?要是傳出去,世人會不會恥笑度妖域以強凌弱?」
什麼?你說他是老年人?」害怕玄機出言不遜生事端,天瞳連忙使了眼色,搶先接過話來。
出門前有所交代,一切由天瞳做主。所以玄機心情不好,臉色尤其不佳。
看見兩個少年一臉迷茫,少女一字一頓:「他就是一個又老、又病又沒有同情心的老男人!」
「我說姑娘,說他有病我還相信,說他老了……」
「趕快給他鬆綁,老人家可架不住折磨。」少女似笑非笑地瞟一眼喬蒙塵,轉瞬又冷臉對雲魁人發號施令。
「夠了,以為自己是誰?!」
「知道大小姐我是誰嗎?」
玄機冷哼一聲,不理睬。天瞳果然慣於見風使舵,連忙接過話頭:「這還用問嗎?如此尊貴的氣場,想必是應天城的某位高人大駕光臨。」
「哼,你倒橫豎不得罪人!綉袍上兩朵麟雲的標誌,大凡有點見識的,都知道是出自四重天紫雲宮。」
雖是庶出,好歹也是陸鬼蓄的親兒子,玄機再也壓制不住火氣:「裝神弄鬼的妮子,麟雲袍好了不起嗎?我可聽說,就算應天城大戶人家的門客丫鬟,也是人人有份的。」
火藥味漸濃,幻體少女反而變得平靜。她輕搖蓮步,遊離在嬌軀四周的香霧慢慢化淡,顯出她那裊裊婷婷的身段來。在香霧遮住的前胸衣襟上,有一朵嬌艷欲滴的夏荷。花瓣帶羞襯葉含露,更有一泓碧水相伴相生……
舊時,老北京有雅趣的富人,講究「一日三開箱」——大褂上綉有牡丹,早上花骨朵中午花妍傍晚花謝。為啥?秘密就在於一天之內換了三套衣服。
少女亮出隱於薄霧后的倩影,不外告訴玄機,讓他早點閉上狗嘴,反正又沒有象牙可以撿來賣。
那麼,她想說啥?
齊逼短裙、露背上裝之流,在某圈也許只為潛與被潛、勾與被勾造勢。而在離天大陸廣袤得讓人犯糊塗的地盤上,只有血統最為高貴的上界公主一類人物,才可以把音畫流動的風景穿在身上、駐於心田。
換句話說,伺候人的,沒有資格享受這些,即使他或她或它時常出入於紫雲宮,流連在四重天。
翼經:多虧我沒看走眼,要不……
翼古:多虧他沒看走眼,要不……
翼大開父子:娘的,這就是住在天上的女子?要是能娶來做老婆……可爽死了。
玄機:如果寄風小姐有這麼一套衣裙,穿起來不知什麼樣兒……哎喲,我的臉啊,此仇不報非君子!你這小娘們兒就等著瞧!
天瞳:這姑娘看起來護定這小子了!萬一神石要不回來,怎麼辦?真的撕破臉?對度妖域和應天城恐都不好。
喬蒙塵:咋就從來沒見她穿過呢?
……
「石頭我可以做主還給你們……不過,首先得把他放了。」少女揚起下巴,口氣見軟。
誰讓你擅自做主的?
喬蒙塵很想表示反對,苦於陷入口鼻的怪異氣團還在作怪,只能繼續把氣撒在雙頭蛇身上。好端端被糾纏半天,喬大爺很心煩,這回下手帶出來吃奶的勁,手指深陷在光焰朦朧的蛇鱗上,竟將兩條蛇扼得稍稍鬆開獠牙相扣的吻部。
嗞嗬嗬,左胳膊上的雙頭蛇開始撕吧起來。想是雙方不順眼已久,剛才又相互埋怨對方意志力薄弱,所以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咬得亮閃閃的牙齒上,滿是亮閃閃光燦燦的鱗片。
這一咬,總要見血的。見血不稀奇,稀奇的是已被度去性命、行屍走肉一般的無魂之蛇,居然重新會流血。
莫不是要復活的信號?
其餘四蛇見之欣然,無不群起效尤。接著,喬蒙塵的身體秒變戰場,五條已腫脹得碗口粗的無魂之蛇,不斷蠕動不斷翻滾,根本不顧及主人家的感受,弄得本就很不耐煩的喬蒙塵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