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篇

  男子神態自若，一襲白衣端坐於亭中。修長的指尖輕撫過琴弦，如行雲流水般的音符潺潺流出。一曲琴音止，他緩緩起身，隨手拾起一旁素色的油紙傘朝湖邊走了去。


  石岩上坐著一年約十五、六歲的女子。她身子微微朝前俯下，伸手於冰寒的水中撈起一片花瓣。碧色的衣袖沾入水中，濕了大片。清澈的雙眸看向靜靜躺在手中的紅色花瓣，不由發愣。


  他一手撐傘來到她身旁。看向岩上各自發愣的雪嵐，見她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緊盯著手心裏的花瓣。


  白筱塵眸光閃過一絲異樣，隨即道：\"在想什麽，你在此已待了大半日了。\"

  雪嵐回過神，這才發現師傅不知何時已收了琴，來到她身邊。


  看著手心裏的紅色花瓣，她眉心微蹙了下，若有所思道：\"不知道為何……每次看到這漫天飄落的梅花，心裏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雪嵐伸手，微涼的風拂過，紅色的花瓣擦過她纖細白皙的指尖，輕柔地於空中緩緩飄去。


  收回手，看向於空中飛舞、飄落的絳紅色花瓣，雪嵐隻覺此刻心裏沒來由地升出一絲疼痛。


  \"師傅，妖可有前世，可會有前世的記憶？\"雪嵐側臉看向白筱塵，思索著問道。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問題，白筱塵一時竟沒想到，隻凝眸看向她，聲音溫潤道：\"為何這麽問？\"

  每次看到梅花飄落，雪嵐腦海中都會隱隱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麵貌，隻大概能看出修長挺拔的身形。若說是前世的記憶，那又是不可能的，因為對於剛幻化為人形的妖來說，又怎會有前世呢。想到這，雪嵐淺笑道：\"沒什麽，大概是我想多了。\"雖這麽說著，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撫過鎖骨下的位置。


  自她幻化成形後便有了一個淡淡的梅花印記，她不由疑惑地蹙眉。她本是這清越湖中的冰蓮所幻化，這印記卻似寒冬裏綻放的梅花。雖是有些不解，但細想來，大概是在這清越湖待得過久，實在有些無聊，以至於成天胡思亂想。


  白筱塵淡然開口道：\"妖也是有前世的。\"

  看她眸光一亮地看向自己，白筱塵繼續道：\"隻是對於剛幻化成形的妖來說並不存在前世一說。即便有，也是不可能有記憶的。\"

  他略一頓，語氣顯出一絲少有的沉重，意味深長道：\"很多時候人因無法忘記，執迷於內心而深陷痛苦。忘記又何嚐不是好的。\"

  那一絲光亮如隕落的星光，帶著一絲失落，於雪嵐清澈的眸中黯淡了下去。她低垂了眼眸，想著師傅的話。隻覺自己想太多，大致是這千年來太過孤獨吧，以至於心中總期盼著有那麽一些不一樣。那身影或許隻是自己臆想出來的，根本就不曾存在。


  他伸手為她拂去落於發間的片片雪花，看著她凍得微紅的麵頰，淡道：\"你這一早跑來此處偷懶，可是忘了做早飯，為師這可是餓了大半天了。\"

  白筱塵這麽一說，雪嵐方才想起，自己一大早跑出來本是為了取這寒潭之水，用來做師傅最愛吃的清心白玉粥的，可沒想這一跑神就把此事給忘了。


  她唇角不由揚起一絲甜美的笑，輕吐了吐舌頭，\"嘿嘿\"笑道：\"嵐兒這就回去做師傅最愛的清心白玉粥。\"話音落，她取了隨身帶著的碧色壺，彎身於湖中取了些水。起身剛欲離開，似想到什麽，忽然停住腳步，側臉看向一旁的白筱塵，臉上洋溢起甜美的笑容，道：\"有師傅在就好，就如師傅的琴音一般，總是讓嵐兒感到心安。\"說完便轉身朝著不遠處的院落走了去。


  眼前浮現著她純美得不摻雜一絲塵世煙火的笑，他隻希望她就這般忘卻一切，他眸光深凝地看向她離開的背影。平靜如水的眸中閃過一絲複雜，口中輕不可聞地低語，\"遺忘，於你或許是最好的！\"

  這一湖寒潭，湖水清澈如明鏡，湖麵常年霧氣彌漫。清澈見底的水中沒有魚兒，就連一根雜草也沒，唯有一朵通透素淨的冰蓮，於水麵上靜靜地生長了千年。


  她沒有族人，師傅說冰蓮生於妖界極寒之地，整個妖界也唯有這一朵冰蓮。而她便是由這冰蓮幻化而生。


  說起師傅，千年來，這裏除了師傅外，她再沒見過其他的妖。雪嵐雖未見過仙界的上仙，也未見過其他妖族，但師傅出塵的氣質，謫仙般的容顏，總是讓她覺得師傅定是比很多上仙都俊朗得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