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資敵
“沈棨！沈棨！瞧瞧你幹的好事兒！”
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一個身穿錦袍、麵白無須的男人快步走過來，一臉的焦急。
“王公公！下官不知錯在哪裏？”
來人是監視中官王坤。
監視中官是皇帝派來的太監，用意是防止邊將不忠心，叛亂。
沈棨是宣府巡撫。
在絕大部分地方，文臣武將往往會跟監軍的太監有權力之爭，發生衝突，甚至是水火不容。
但沈棨這個人沒什麽節操。
他不去得罪王坤，在王坤麵前姿態放得很低。
“錯在哪裏？你看看！你看看！奴家怎麽說這些韃子們為何會如此生氣，在這關前不走了……你看看你的手下幹的好事！去招惹他們做什麽？”
王坤抖手把一封書信拋在沈棨的臉上。
換做平時的話，王坤也會給沈棨留幾分麵子。
大紅花轎人抬人。
沈棨是巡撫，是文官，可不是那些粗鄙武夫所能比的。
東林黨那些人，厲害得很。
文人們互相之間勾心鬥角，可一旦涉及到跟宦官之爭的時候，他們又團結得厲害。
就連陛下，也不敢去得罪這些文人們。一旦真正惹惱了他們，這些人就會變得非常頭鐵，讓陛下也感到頭疼。
更不要提王坤這個中官了。
但現在，王坤忍不了了啊！
沈棨拿起那封書信，掃了一眼，立刻手一哆嗦。
“韃子一個牛錄的人馬，在宣府遭到伏擊，讓咱們給個說法？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沈棨語氣十分地肯定。
“栽贓陷害！王公公，他們這是栽贓陷害啊！韃子有多凶猛，王公公也是看到了的。他們一個牛錄的人馬，咱們如何去伏擊？現在將士們都不敢出城野戰啊！”
“有道理。”
王坤點點頭，煞白的臉上滿是陰翳。
“這麽說來，是韃子們故意構陷咱們？咱們不是已經跟他們談好了嗎？他們為何還要生事！”
韃子隨便找個借口就來叩關，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們要是不生事，也就不是韃子了。莫不是……嫌給的少？”沈棨疑惑。
“這還給的少？咱們給了鍛四千三百多匹，牛四百多頭，羊一千三百多隻，米麵金銀給了……”
“老公！慎言啊！”
王坤聲音尖銳, 穿透力極強。
沈棨在旁邊著急了, 趕緊大聲提醒王坤。
他們跟韃子的交易，是私底下的交易。
因為害怕韃子扣關，所以，他們私底下悄悄跟韃子談判, 給了韃子大批金銀財帛綢緞米麵, 換取了韃子“不扣關”的許諾。
這要是傳出去，他們這巡撫和監視中官可就都死定了。
當今陛下, 那是最擅長砍文官和太監的腦袋的。
王坤後半句話頓時給噎回去了。
他也反應過來, 知道自己失言了。
“氣死咱家！真是氣死咱家了！這韃子果然是野蠻不通教化！說好的給了東西就退兵，竟然又找理由！早知道這樣就, 就該餓死他們！”
王坤來回踱著步子, 真是氣得渾身發抖。
“快！寫信！關外的是金國韃子的正藍旗，旗主應該是莽古爾泰……給他寫信罵他！罵他忘恩負義！如果不是咱家答應給了他糧食，他們早就餓得手腳酸軟，拿不動刀了, 哪裏還能在這裏耀武揚威！”
王坤越想越是氣不過啊！
早知道這樣, 就跟女真人拚命了啊！
“老公息怒啊！這樣會觸怒了那些韃子們, 萬一他們大舉入關, 咱們攔不住啊！城下是莽古爾泰的正藍旗, 就已經有七千多韃子！另外還有黃台吉, 和其他幾個旗的女真韃子, 以及歸附的蒙古韃子……他們大舉叩關, 那可如何得了？”
沈棨竭力勸告, 一副為國為民的樣子。
“老公，您得為朝廷大局考慮啊！一旦韃子入關, 咱們死事小，百姓怎麽辦？宣府鎮後麵, 就是京城，陛下豈不是又要操心？老公, 您要為百姓考慮，要為陛下分憂啊！”
王坤愣了半天, 終於籲一口氣, 一臉頹喪。
“沈大人說得對，咱們失節事小，關鍵是要為黎民考慮，要替陛下分憂！”
旁邊有小太監, 趕緊上前來，給王坤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十分孝順的樣子。
王承允在旁邊看著, 一臉膜拜。
他心裏直呼娘的，這些文人和太監們，真的是太會說話了。
明明是貪生怕死，屈辱賣國，關鍵時刻資敵的行為，都能被他們說得這麽高大上啊！
沈棨和王坤正商量著如何再去找莽古爾泰談判。
關鍵是他們還能再拿出什麽來？
之前為了讓韃子們退兵，他們給出了大批物資。
城裏的富戶們, 已經被搜刮了一遍了。
再去談判的話, 恐怕出的東西少不了。
這些東西，該從哪裏來？
愁人啊！
就在這時, 外麵突然一聲通報傳來：
“報——
大捷！大捷啦！”
“大捷？”
沈棨等人都是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
“哪裏大捷了？快！快進來！”
現在眾人正愁雲慘淡呢！
突然有捷報來，太令人振奮了。
“懷安衛守備楊倉前來報捷。”
楊倉一身鴛鴦戰襖沾染滿了血跡, 背著一柄染血的戰刀，滿身滄桑。
但是，一雙眼睛充滿了興奮。
“女真韃子胡魯牛錄入寇我懷安衛，被卑職率領本部人馬擊潰。斬首168級，俘虜56人。”
楊倉進門，就單膝跪下。
他話音剛落，整個大帳內瞬間都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
楊倉興奮無比，開心地簡直要飛起來了。
身為大將，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讓他開心的了。
他得到嚴千戶的消息, 確定強地的戰果是真的之後, 第一時間就快馬趕過來了，親自來向巡撫大人和總兵大人報捷。
這身行頭，是他特意花費了心思, 自己打扮的。
至於憔悴的神色……
這個不用假裝。
他為了跟順聖川東城的守備搶功勞，一路上快馬奔馳，沒敢休息。
他現在，是真的憔悴。
但是，興奮讓他渾身的熱血都沸騰了。
這麽大的戰功，他率先報上來，這就占得頭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