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三千里
一個人要是不吃飯,就連生存都是問題,更別說和人動手打架。
這一點,就連江湖好漢、武林高手也不能例外。
看到眾人這副模樣,王刀只能暗罵一聲,繼續揮刀擋下毒針,同時還要留神提防有水鬼靠近鑿船。
幸好一眾水鬼射來的毒針並沒持續多久,很快就停手了
——方才他們之所以沒回鳳鳴霄的話,是因為河裡的這三四十個水鬼,只是辦事的人,而不是說話的人。
現在,說話的人已經來了。
只見黯淡的月光下,河面上遊方向,已有大大小小的十幾隻船,一路順流而來。當中最大的可以容納百餘人,最小的卻只是一葉扁舟。
然後這十幾隻船便在那三四十個水鬼圍成的大圈外面、離眾人所在的小船七八丈距離處,或放下船錨,或插落竹篙,紛紛停泊下來,圍成了一個更大的包圍圈。
而這當中正對上遊方向的,便是一艘最大的樓船,船頭飄揚的飛熊旗幟下,當先一人,正是方才跳船逃走的那個少女。
如今的她,已經披上了一件銀光閃閃的斗篷,在一眾壯漢的擁簇之下,再也沒有人敢質疑她的身份了
——【飛熊寨】的當家、江湖人稱【熊爺】。
而如今這位熊爺的再次現身,自然是來「說話」的,也便是向眾人提條件。
「只要交出江三公子……還有那位凡因大師,其他的人,都可以平安離開。」
這就是熊爺提出的條件。
面對眼前這一局面,鳳鳴霄心中早就已經盤算過了:
己方船上這六個人里,江濁浪和清泠子兩人是指望不上了,何不平、凡因大師和自己三人,本就身上帶傷,又因飢餓所至,就算強行出手,也支撐不了幾招。
所以唯一能夠指望的,就只有王刀這個亦敵亦友的莽漢。
一旦小船周圍的這三四十個水鬼全力進攻,藉助毒針掩護,不惜代價潛游過來鑿船,僅憑王刀一人一刀,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的。而眾人所在的這條小船,也必定會當場翻沉。
屆時,不識水性的眾人掉進湍急的河流中,就算沒有周圍這三四十個熟知水性的綠林高手,和十幾條船隻上的百十號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而己方唯一會水的何不平,即便可以餓著肚子逃出生天,甚至算他能額外帶上一個人,終究也是白搭。
所以不管鳳鳴霄如何盤算,眼前的局面都是一個死局
——要麼認輸投降、任人宰割,要麼拚死一戰、全軍覆沒。
又或者,按照熊爺開出的條件,交出江濁浪和凡因大師?
一向自詡足智多謀的這位鳳公子,如今已經徹底沒有對策了。
想不到因為一時大意,誤上了一條賊船,到頭來竟然落得這麼一個結局
——最可恨的是,己方這一行人連同那王刀在內,都已算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誰知居然莫名其妙地落入一幫綠林水匪的陷阱之中,淪落至如此地步。
而一旁江湖經驗豐富的何不平,則是唱起了空城計。
他當即坐起身來,運上渾身功力,提氣說道:「熊爺仗著人多,又有淮河地利,確實已經佔盡優勢。然而要想拿下武林盟主岳青山的高徒、黃山派龍老仙尊的關門弟子、白馬寺【佛杖】的衣缽傳人和在下這個【河洛大俠】……對了,還有這位名震江湖的【鐵膽王刀】,恐怕也得折損不少人手。若是運氣差些,說不定還是個同歸於盡的結局。」
他這句話在內力的加持下,聲音不斷回蕩於河面之上,聲勢極是駭人。
但對面樓船上的熊爺早就已經知道眾人的虛實了,忍不住笑道:「幾位都已餓得頭暈眼花,連站也站不穩了,就算武功再高、來頭再大,又有什麼用呢?」
頓了一頓,她又笑道:「況且要說武林中的前輩高人,我們這邊恰好也有一位。無論武功還是來頭,恐怕都在幾位之上。」
話音落處,她所在樓船旁的一葉扁舟之上,已有一個身披硃紅色袈裟的老和尚緩步行到船頭,朝這邊眾人遙遙合十,緩緩說道:「阿彌陀佛,老衲鏡滅,見過各位施主。」
要論中原武林的佛家門派,數百年來一直是以洛陽的白馬寺和五台山的大孚靈鷲寺並駕齊驅,難分先後。
而這一代的大孚靈鷲寺,雖然不像白馬寺一樣出了一位名列【西江月】的絕世高手悲憫禪師,但寺中行走江湖的三位「鏡」字輩高僧,也是當世一等一的人物,也便是名震江湖的【靈鷲三鏡】。
尤其是當中這位鏡滅禪師,不但是【靈鷲三鏡】中年紀最輕的一個,同時也是佛法最精深的一個、武功最高強的一個。
眼見這麼一位佛門高僧,今日居然也現身於敵陣之中,這邊小船上的眾人都是驚訝不小。
凡因大師當即揚聲說道:「阿彌陀佛……鏡滅禪師就算要找江施主尋仇,但大孚靈鷲寺畢竟是佛門勝地、武林中的名門正派,如今卻與飛熊寨的朋友同路,恐怕有些不妥。」
他這句話顯然不好回答,若是對方的回答稍有不當,便等於是毀了整個大孚靈鷲寺的聲譽。
誰知扁舟上的鏡滅大師只是淡淡說道:「六道輪迴,眾生平等,畜生亦然,何況於人?大孚靈鷲寺的和尚是眾生,飛熊寨的朋友自然也是眾生。芸芸眾生,何分彼此,何有不妥?」
凡因大師立刻接不上話了
——世人都說大孚靈鷲寺的這位鏡滅大師,乃是【靈鷲三鏡】中佛法最為精深的一個,此時這一開口,果然機鋒深藏。
而且鏡滅大師的話還沒說完,又繼續說道:「正邪之分,不在皮囊,只在一心,且無定數。邪魔外道若是存善念、行善事,便是正;名門正派若是存惡念、行惡事,便是邪。
此番飛熊寨的朋友捨身忘死,誓要斬妖除魔,自是善舉,縱是我佛慈悲,老衲亦要做金剛怒目相,不可袖手旁觀。反倒是各位施主助紂為虐,袒護國賊門生,已然墜了邪道。還盼及時醒悟,回頭是岸為好。」
話音落處,周圍的江面上、船隻上,頓時響起一陣如雷般的喝彩聲
——要知道這些飛熊寨的好漢幹了大半輩子殺人放火的勾當,不想今日得遇高僧點撥,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斬妖除魔的正道人士,當然幸喜若狂。
待到眾人的喝彩聲稍緩,鏡滅大師又是一聲長嘆,向凡因大師惋惜地說道:「白馬寺雖有中原佛學【祖庭】之稱,不想寺中僧人只是醉心武道,以至佛學荒廢,可謂買櫝還珠,愚不可及。難怪這中原第一寺,如今竟已凋零如斯。」
聽完對方這一通訓斥,凡因大師非但無言以對,甚至再也不敢開口說話了。
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
鳳鳴霄絞盡腦汁,最後就只剩下一條緩兵之計。
他當即揚聲問道:「熊爺要我等交出江三公子和凡因大師,此事畢竟有些為難,可否容我等商量片刻?」
上游樓船上的熊爺立刻笑道:「當然可以!」
然後她已高聲說道:「三——」
鳳鳴霄頓時臉色大變,脫口問道:「什麼意思?」
熊爺笑道:「二——」
慌亂中,鳳鳴霄只能望向身旁的何不平,卻見何不平的臉色竟比自己還要慌亂。
而船尾的王刀,更是一手握緊竹篙,一手舉著大刀,大顆汗珠當頭滾落。凡因大師也是挪動身子,護在江濁浪身前。
只要熊爺最後這個「一」字出口,周圍的水鬼便會再次出手!
然而不等熊爺話音出口,忽聽一個女子聲音冷冷說道:「慢——」
眾人尋聲望去,竟是一直昏迷未醒的黃山派清泠子,此時居然坐起身來,向樓船上的熊爺遙遙說道:「江濁浪的死活與我無關。今日之事,我不參與!」
熊爺只是一笑,反問道:「其他人呢?」
清泠子閉嘴不答
——因為這只是她自己的決定,她已經決定就此退出。
對於清泠子這一決定,雖然是在眾人的意料之外,卻也是在情理之中
——話說為了護送這位江三公子前往洛陽,如今的她已經搭上半張臉和一隻右掌,當然不肯再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但理解歸理解,早已看清局勢的鳳鳴霄還是開口勸道:「怕是清泠子道友想錯了。飛熊寨要劫江三公子,自然要隱秘行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為免麻煩,今日又怎會留下活口?」
清泠子頓時一愣,轉頭狠狠盯著他。
而一旁的何不平聽到這話,突然問道:「既然對方已經決定不留活口,又何必假惺惺地提什麼條件,一直僵持至今?」
這回卻輪到鳳鳴霄一愣。
他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能試探著說道:「她是擔心率眾強攻,死傷太大?」
何不平緩緩搖頭,說道:「恐怕未必……」
說著,他的目光已落到江濁浪身上,沉聲說道:「……對方是擔心把我們逼急了,來個玉石俱焚。試問江三公子若是死了,那麼飛熊寨又該問誰去要那半部【反掌錄】?」
鳳鳴霄頓時醒悟過來,當即長聲笑道:「既然飛熊寨的朋友們這般咄咄逼人,看來我等也只好先取了這位江三公子的性命。」
果然,這話一出,樓船上的熊爺立刻沒了聲音。就連那大孚靈鷲寺的鏡滅大師也沉默不語,顯是除了要找江濁浪一雪前恥,【反掌錄】同樣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一時間,周圍的三四十個水鬼連同十幾條船既沒逼近、也不退讓,就這麼靜靜地將眾人所在的小船圍困當中,令雙方陷入僵持之局。
但這顯然不是長久之計……
這邊船上,凡因大師忍不住低聲問道:「鳳少俠此計雖能拖延一時,但對方倘若堅持強攻,我等又當如何是好?總不可能……當真取了江施主的性命吧?」
誰知鳳鳴霄還沒答話,何不平已冷冷說道:「為何不能?」
說著,他已再次望向江濁浪,緩緩說道:「何某說過,定會護送江三公子平安前往洛陽,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而眼下,似乎已經到了這個時候。」
江濁浪沉默不語。
何不平追問道:「江三公子不想說點什麼?」
江濁浪只好苦笑道:「何大俠……想要在下說些什麼?難道是要……在下親自開口……請何大俠殺我?」
何不平閉口不答,眼神中已有殺意浮現。
鳳鳴霄見狀,急忙插嘴說道:「江三公子,飛熊寨的這些水匪絕非善類,大孚靈鷲寺更是你的死敵。是以那半部【反掌錄】,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到他們手裡,我等也絕不允許,哪怕是因此先取了你的性命。」
江濁浪默默看向他,等他往下說。
鳳鳴霄便往下說道:「所以為今之計,與其讓【反掌錄】落入賊人之手,抑或是就此失傳,倒不如交到在下手中,也算是給武林正道留存一份心意。
只要江三公子肯成全在下,大恩大德,鳳鳴霄終生不敢相忘。若是江三公子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刀山火海,鳳鳴霄也一定替你辦妥了!」
江濁浪暗嘆一聲,還是沒有說話。
鳳鳴霄臉色一沉,還要再說,船尾的王刀卻已經聽不下去了,當即怒道:「要殺江濁浪,你們是沒把我王刀放在眼裡了?」
鳳鳴霄和何不平不禁一凜,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個難纏的莽漢在場,不禁雙雙望向此人。
只見王刀已將手中大刀向江濁浪一揚,厲聲說道:「既然都要死在這裡,臨死前,先容我砍他三刀,報了謝王孫的仇!」
眾人頓時一愣,卻聽清泠子突然冷冷說道:「你們可有聞到,火油的味道?」
她的嗅覺並沒出錯
——就在眾人爭執之際,上游熊爺所在的樓船附近,河面上已出現了一層漆黑色的火油,正順著水流方向,向眾人所在的這條小船緩緩流淌而來。
待到這一大片火油抵達眾人所在的小船是,對方只需將火油點燃,整條小船連同四下的河面,當場便會化為一片火海。
屆時,除了跳船入水,船上眾人便再無其他選擇
——而對於不識水性的眾人來說,下到河裡,同樣也是死路一條!
眼見對方居然使出如此歹毒的手段,何不平盛怒之下,不禁脫口問道:「熊爺這是何意?」
只聽樓船上的熊爺笑道:「別說沒給過你們機會,我最後再說一次,交出江三公子和凡因大師,就饒你們不死。」
鳳鳴霄也怒道:「飛熊寨今日之舉,又怎會留下活口?熊爺這話,莫不是將我等當做了三歲小孩?」
卻聽熊爺吃吃笑道:「要想守住秘密,未必一定要殺人滅口,也可以將各位關押起來,充當我的男寵。至於到時候我是否會寵幸到鳳公子頭上,卻要看你的功夫如何了。」
話音落處,四下已是一片哄然大笑,分明已將眾人當作了砧板上的肉。
鳳鳴霄直氣得七竅生煙,但是又能怎樣?
沒有辦法了……
不管熊爺的話是真是假,今日之事要想活命,對方給出的這個選擇,已是唯一的希望……
鳳鳴霄身為此行的首腦,當即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準備做出決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
不料一旁的凡因大師卻搶先開口,沉聲吩咐道:「稍後王刀王施主只管鬆開竹篙,任由小船順流而下,然後與鳳少俠、清泠子道友一同駕船,往下遊方向合力殺出一條血路!
與此同時,趁著對方的注意力集中在這條小船上,何大俠便帶著江施主棄船入水,伺機從水路逃生!」
耳聽凡因大師突然開口發號施令,船上眾人驚訝之餘,一時都沒反應回來。何不平更是脫口問道:「大師你……」
凡因大師已說道:「至於貧僧,稍後則會獨自沖向上遊方向,纏住飛熊寨的熊爺和大孚靈鷲寺的鏡滅禪師,從而替各位爭取時間。」
他一邊說著,一邊解下背上裝著【破陣】的包袱,然後從船舷上掰下兩塊木板。看這架勢,竟是要將木板拋落河中,作為施展輕功的踏腳之用。
對於凡因大師這一部署,鳳鳴霄一時間竟不知是否應當照辦,只得問道:「大師你……你還有力氣動手?」
要知道這位白馬寺的高僧本就重傷在身,而且和眾人一樣腹中空空,又哪有力氣躍過七八丈遠的河面,去和上游的熊爺、鏡滅大師等人纏鬥?
對此,凡因大師自然已有應對之策
——只見他雙掌在胸前合十,呼吸吐納間,一股若有若無的淡金色光輝,已在他掌間流轉開來。
【虎衣明王金身】
——面對眼前的危機,這位凡因大師,已準備再一次施展他白馬寺的這門無上神通!
誰知就在這時,江濁浪突然說道:「大師且慢……」
若是旁人出聲阻止,凡因大師定然不做理會。但聽到江濁浪開口,他不禁微微一怔,問道:「江施主何事?」
只聽江濁浪緩緩問道:「【虎衣明王金身】共有三相……黑為降魔之相,白為慈悲之相、紅為智慧之相……敢問大師,如今修行到哪一相了?」
凡因大師頓時一驚,只覺背心裡冷汗淋漓,掌間神通也隨之散去,顫聲說道:「貧僧只是初窺門徑,尚未……尚未修行至黑白紅三相……」
江濁浪嘆道:「既然神通未成……似大師這般隨意施展……豈非暴殄天物、自絕生機?」
凡因大師急忙解釋說道:「江施主不必擔心,貧僧自習得【虎衣明王金身】以來,只是先前在廬州城外用過一次,尚余兩次可用。」
卻見江濁浪已將身子努力挪到船舷邊,將右手探入冰冷的河水裡,口中則說道:「勞煩大師度我些真氣……四層功力即可……不可太多,否則在下這身子……便吃不消了……」
聽到這話,船上眾人都是一臉茫然,不知這位江三公子要做什麼。
凡因大師同樣也是不解其意,但對於江濁浪這一吩咐,他竟毫不猶豫,當即伸手抵住江濁浪背心,果然只用了四層功力,將自己的真氣緩緩注入他體內。
然而過了半晌,這位江三公子身上,卻不見絲毫動靜。
眼見上游漂浮而來的大片火油已是近在眼前,轉眼便要碰上眾人所在的小船,鳳鳴霄情急之下,忍不住喝問道:「江濁浪,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凡因大師也是一臉驚駭地說道:「原來江施主的周身筋脈……早已盡數斷裂,就連丹田也已焚毀……這……這真氣……」
只見江濁浪依然將右手浸泡水中,甚至緩緩閉上了雙眼,說道:「是在下算錯了……還請大師……用上六成功力……」
凡因大師又驚又急,只能依言照辦,又加了兩層功力。
其餘眾人還想開口再問,不料陡然之間,也不知是夜空中的浮雲散去、殘月光動,還是四下船隻上的火光突然跳動,整片淮河的江面之上,似乎有一層微光流動,卻又一閃即逝。
緊接著,以眾人所在的小船為中心,四下江面上已傳來一連串「咕咚」聲響,其間河水如同煮沸的開水一般,不停冒出碗口大小的氣泡
——而在這大片氣泡當中,一具具赤裸上身的男屍也相繼浮出水面,正是潛藏在小船周圍的、飛熊寨那三四十個水鬼,一個都沒落下!
面對四下這一幕奇景,船上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又聽「砰」的一聲巨響,七八丈開外的河面上,一道猛烈的水柱衝天而起,徑直噴射到三四丈高的半空中,當場便將鏡罰大師所在的那條扁舟掀翻,連同鏡罰大師在內的一眾船夫,全都掉落到了江水之中!
隨後又是十幾道水柱接連炸起,每一道水柱過處,都有一條飛熊寨的船當場翻倒
——而當中最為強勁的一道水柱,則是在上游熊爺所在的那艘樓船下噴發而出。水流過處,猶如一柄刺向夜空的利刃,頓時便將整艘樓船從中分作兩截,船上之人不論死活,紛紛滾落水中!
頃刻間,無論是那三四十個水鬼,還是飛熊寨那十幾條大大小小的船隻,都已不復存在
——活人也好、屍體也罷,船隻也好、殘骸也罷,在湍急的淮河水中,轉眼便被水流一股腦捲去了下游,消失在了奔涌的浪花當中!
對此,當中小船上的一行人,自是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清泠子瞪大眼睛,試圖說服自己眼前的這一幕,只是自己重傷飢餓之下生出的幻覺;
王刀一動不動地呆立船尾,隨後只聽「砰」的一聲,卻是手中大刀嚇得徑直掉落在了船板上。
何不平則是死死盯著江濁浪,眼中神情就像是看見了什麼妖魔鬼怪,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便是……便是……傳聞中的……【水擊三千里】……」
只有鳳鳴霄還算比較鎮定,強行在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聲說道:「倒是在下忘記了……【海上孤月,公子濁浪】……要想在水裡招惹江三公子,不論是誰,都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