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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花醉滿堂劍光寒

  這話一出,那三名壯漢都是臉色大變。

  顯而易見,這白衣青年定然和那一病一少是同夥。

  另外兩人急忙上前攙扶起受傷的光頭壯漢,恨恨問道:「閣下究竟何人,竟敢傷錢塘金爺的門人?你……你難道不怕走不出這杭州府地界?」

  只見那白衣青年突然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道:「既已報出金爺的名號,我若放過爾等,倒顯得是我南宮珏害怕了?」

  伴隨著話音落下,他腰間那柄烏鞘已再次出鞘,先後閃耀出兩次閃電般的光華。青鋒過處,攙扶著光頭壯漢的那兩名壯漢皆是咽喉中劍,瞪大眼睛緩緩倒地。

  白衣青年已還劍入鞘。

  他一共出了三劍,依次斷腕、殺人、殺人。

  剩下的光頭壯漢心知今夜是遇上了高人,哪裡還敢多嘴一句?當下他也顧不上兩名同伴的屍體,撒腿便往外跑,一路狂奔出了夜宵攤。

  白衣青年卻沒有追趕,而是尋了一張乾淨的方桌坐下,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桌面油漬。卻聽隔壁桌那病容男子淡淡說道:「既已出手……何必留手……」

  白衣青年不禁臉色微變,隨即冷哼一聲,伸手在桌面上輕輕一拍,竹筒里的十幾根筷子立刻高高飛起。他便從中取過一根,頭也不回地甩手擲出。

  緊接著便聽遠處傳來一身悶哼,狂奔中的光頭壯漢被竹筷從後頸射入,穿喉而出,又往前跑出好幾步,這才撲倒在地,氣絕身亡。

  眼見這白衣青年舉手投足間連殺三人,那小女孩卻似乎沒太看懂,瞪大眼睛問身旁的病容男子道:「三叔,這個哥哥和那三位叔叔……他們只是在玩遊戲,對嗎?」

  病容男子微微一笑,輕撫她的頭頂以示誇獎,柔聲笑道:「開欣真聰明,這都被你發現了……」

  只聽那白衣青年已再次吩咐道:「老闆,我的餛飩,快一些。」

  那小老頭見自己店裡一眨眼工夫連死三人,早已嚇得雙腿發軟。

  他雖然害怕事後官府找他麻煩,但更怕的卻是此時這位人比劍冷的白衣殺神,只能顫聲應允,取過一疊餛鈍皮放進燒開的鍋里。

  白衣青年這才若有若無地瞥了一眼隔壁桌那一病一少,冷冷問道:「約我來的,便是閣下?想必閣下便是落款的那位江管家了?」

  那病容男子並沒有回答,而是輕咳兩聲,反問道:「閣下便是【花醉三千門客,劍寒十三使司】的南宮珏、南宮少俠?」

  白衣青年同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冷冷說道:「此刻是我在問你。」

  那病容男子頓時一笑,點頭說道:「是在下冒昧了……不錯,今夜約閣下在此相見的,正是在下……」

  說罷,他小心翼翼地呼吸幾口,用喉間聲音有氣無力地說道:「如前所言,如你所見,這筆買賣便是……護送在下與這位姑娘一路北上,由關西七衛中的榆林衛出關……酬金合計是白銀一百兩,先付一半;待到這位姑娘平安出關,結清餘款……」

  他一口氣說出這許多話,難免有些喘息,頓了一頓,才補充說道:「至於在下這副殘軀,是生是死,不必理會……我說明白了嗎?」

  那白衣青年南宮珏當然聽得很明白。

  但他臉上卻不動神色,只是淡淡說道:「這筆買賣我自是能接。但此去榆林衛少說五千多里,路上還需帶著你們這一病一少兩個累贅,未免太過麻煩。」

  最後他給出結論,冷冷說道:「一百兩不夠。」

  那被稱作江管家的病容男子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此去榆林衛,杭州府最好的鏢局,給出的報價也才白銀五十兩,還應允派出六名好手沿途護送……南宮少俠雖是中原武林後起之秀,卻終究只有孤身一人……所以這白銀一百兩的酬金,已然不少……」

  南宮珏頓時雙眉一揚,沉聲問道:「你當我是鏢局裡那些鏢師、趟子手?」

  他顯然已有些動怒。

  江管家卻不為所動,只是緩緩說道:「不敢……只是本朝正一品大將軍,征戰一年,俸祿不過八十七石,摺合白銀三十八兩……南宮少俠這趟遠行,少則一月,多則三月……不管怎麼算,身價也已經遠遠超過朝中正一品大將軍了……」

  這話一出,南宮珏直氣得怒目圓睜,卻又無言以對。

  只聽江管家繼續往下說道:「在下談生意,向來是明碼標價,恕不還價……南宮少俠今夜既然來了,自然便是默認了這個價格……」

  說到這裡,他便向身旁的小女孩笑道:「出門前三叔教過你的……還記得嗎?趕緊把銀票給這位哥哥……一百兩白銀的一半,應該是多少?」

  那小女孩立刻回答說道:「我知道!一百兩的一半,是五十兩!」

  說著,她立刻跳下長凳,小跑著來到南宮珏面前,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選出一張五十兩面額的,雙手遞給對方,笑道:「哥哥,給你!」

  南宮珏本就有些遲疑,又是心中有氣,本是不願應允。

  可是面對眼前這麼一個小女孩,看著她那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堂堂七尺男兒,又豈能忍心拒絕?

  最後他只能接過這張銀票,向那江管家沉聲說道:「你聽好了。我南宮珏今夜之所以接下這筆買賣,絕非為了這區區一百兩,而是看在『俠義』二字的份上,這才答應陪你們這一病一少走上一趟,權當是扶危濟困,行俠仗義了!」

  江管家卻不看他,而是向那小姑娘笑道:「還不謝謝哥哥?」

  那小女孩已回到自己桌前,便沖南宮珏笑道:「謝謝哥哥!」

  南宮珏冷哼一聲,到底還是有些咽不下這口惡氣,再次冷冷喝問道:「老闆,餛飩!」

  幸好餛飩皮很快就能煮熟,小老頭急忙從鍋里撈起盛好,大著膽子送上前來。

  然而望著桌上這碗熱騰騰的餛飩皮,南宮珏卻一點食慾也沒有。他便冷冷問道:「幾時起程?」

  另一邊的江管家卻將他那碗早已涼透的餛飩皮重新端起,努力咽下一小口,強忍著胸腹間的疼痛,回答說道:「不急……還要再等三個人……咳咳……」

  南宮珏一愣之下,不禁傲然說道:「你二人有我一路護送你,還要旁人作甚?閣下若是嫌銀兩太多,大可多給我些。」

  江管家繼續喝著碗里的餛飩皮,自顧自地說道:「另外三個人,一位分文不取……另外兩位,酬金分別是白銀兩百兩和白銀六百兩……」

  聽到這話,南宮珏再也按捺不住,伸手猛拍桌子,霍然站起身來。

  可是他轉念一想,又不知該將自己這滿腔怒火發泄在何處,兀自呆立半晌,最後只得厲聲問道:「閣下說話,也向來如此直率?」

  誰知他話音剛落,便聽一個男子聲音哈哈大笑,油腔滑調地說道:「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觀這位老闆的面相,若非重病難愈,便是重傷不治,自是不肯多說半句廢話,免得浪費精力,所以確實應該直率一些。」

  伴隨著說話聲響,眾人只覺眼前人影一晃,不遠處的一張空桌前,已多出一個體態發福的中年男子,捋著晗下長須揚聲說道:「老人家,給我也下一碗餛飩——只要皮不要肉餡,油鹽醬醋統統不要放!」

  南宮珏立刻眉尖一挑,心知來人便是江管家剛剛提及的另外三個人之一,兩道冰冷的目光立刻死死鎖定這個中年男子。

  就連后廚那小老頭也心知這幾人定是一夥,十有八九是那打家劫舍的匪徒,卻不知為何偏偏要約在自己這個夜宵攤碰頭,當真倒霉透頂。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照辦,又將一疊餛飩皮放入鍋中。

  果然,只聽江管家已輕聲說道:「原來是【指點天南】蒙天鏗蒙大俠駕臨,請恕在下垂死之身,未能遠迎……錢塘北,三更天,槐樹下,夜宵攤……蒙大俠既已如約而至,想必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那中年男子蒙天鏗已開口打斷,笑道:「既然這位老闆貴體欠安,那便無需多言了。你和這位南宮少俠方才的對話,我已悉數聽見,一字不落。所以規矩我懂,兩百兩白銀,先付一半!」

  說罷,他已向那小女孩伸出手掌,笑道:「小妹妹,從里懷裡數兩張五十兩面額的銀票給叔叔!」

  那小女孩看了江管家一眼,見他微微點頭,於是又從懷中取出銀票,按照對方所言,送出兩張五十兩的銀票。

  蒙天鏗頓時喜笑顏開,略一清點,便將銀票收入懷中,連聲道謝。不料一旁的南宮珏卻突然開口,冷冷說道:「我從未聽說過什麼【指點天南】,也不知這四個字為何能值兩百兩銀子。」

  蒙天鏗微微一怔,不禁笑道:「要說【指點天南】里的【天南】二字,便是指我蒙天鏗在這長江以南,還算小有名氣。倘若少俠果真不知,若非初涉江湖,那便一定是從外地來的了?」

  南宮珏冷笑道:「不巧得緊,我不但是初涉江湖,而且恰巧還是從外地來的,所以想要見識一下。」

  他口中說話,人已長身而起,徑直來到蒙天鏗的桌前,沉聲說道:「取你的兵器!」

  但蒙天鏗身上顯然沒帶兵器。

  他只是探出右手的食中二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意味深長地說道:「要說【指點天南】里的【指點】二字,便是指我蒙天鏗行走江湖,靠的便是這兩根手指——這兩根手指便是我的兵器。」

  南宮珏眼中立刻有精光一閃,當即解下腰間那柄烏鞘長劍,用右手握住劍柄,食指和中指卻穩穩夾住劍鞘,分明是不想讓劍身離鞘。

  只聽他冷冷說道:「出鞘之劍,必飲人血——不管是別人的血,還是我自己的血!所以接下來的這場比試,我的劍不必出鞘。」

  蒙天鏗卻不以為然,笑問道:「少俠確定?」

  南宮珏沉聲回答道:「劍在鞘中,同樣可以殺人!」

  伴隨著最後這「殺人」二字出口,他手中那柄烏鞘長劍已疾刺而出,直取對面蒙天鏗的咽喉。其速度之快,彷彿一隻破空撲落的蒼鷹,又如一條探海飛起的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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