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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問君可喜

  中弦月,將滿未滿。


  駱隆駕著牛車,漫行於月下,待至東郊峰腳,飲了一口酒,回頭笑道:「愛君,水月悠悠,青山巍巍,中有一亭,可觀華月。亭畔有芽,可煮可飲,久服得仙,愛君欲成仙乎?」


  余鶯跪坐在簾內,摸索著鋒利的花簪,冷聲道:「汝欲成仙,余鶯不送。」


  「哈,哈哈……」


  駱隆放聲大笑,跳下車轅,卷開錦簾,將余鶯打橫抱下車,牽著余鶯柔嫩的手,徐徐登顛,佼佼華月,斜拉二人身影,相互依偎、纏綿。十餘懷刃甲士,執著火把,緊隨其後。


  待至峰顛,駱隆命甲士擺案、鋪席、掌燈,遂后將余鶯按座於席,自己坐在對面,慢悠悠的揭開食盒,將一碟碟精緻的小菜擺放於案,輕聲道:「以往,愛君多勞,今日,為夫親自掌廚,所備之食皆乃愛君所喜,且來……」說著,夾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肉脯,遞至余鶯唇邊,擦了擦。


  「啊……」


  余鶯無奈,只得張嘴。殊不知,駱隆卻又縮回了筷子,就著余鶯氣咻咻的眸光,將肉脯一點一點的塞入自己的嘴中,慢嚼、慢嚼。


  余鶯怒了,徑自拿起竹筷,於盤中擇了擇,夾了塊大的,狠狠的嚼著,冷聲道:「汝且言來,何故來此食風飲露,莫非真欲成仙乎?」


  「非也……」


  駱隆搖了搖頭,拾起酒盞抿了一口,恰逢一陣冷風吹來,渾身打了個顫,挪至余鶯身側,攬著余鶯的腰,緊緊的貼纏,好似取暖,半晌,眉宇一舒,指著城中零星燈火,笑道:「愛君且觀,此乃何地?」


  余鶯瞥了一眼,淡聲道:「城東!」眸子一眨,復補道:「祖氏族堂居此。」


  「然也,愛君聰慧伶俐也,為夫當予嘉獎!來……波……」駱隆捧著余鶯的臉蛋,狠狠的親了一口,理了理余鶯頰際亂髮,枕著余鶯的肩,斜望冷月,笑道:「此亭,可觀華月,亦可盡攬城東。」


  「那又何如?」余鶯挪了挪肩,駱隆卻順勢枕上了她軟綿綿的腿,且轉動了一下脖子。余鶯秀眉蹙川,執著竹筷的手卻驀然一頓,慢慢放下筷子,將駱隆的臉抬了抬,找准了他的脖心處,輕輕揉捏起來。


  「唉……」駱隆舒暢致極,情不自禁的輕吟出聲,閉上了眼睛,隨後將兩條腿肆意的伸展,柔聲道:「愛君隨為夫北來,初時,食無肉,出無車,身著粗裳無鬢簪。而今,聊勝以往……」說著,閉著眼伸手,摸了一把余鶯滑嫩的臉蛋,順著她的脖子往下,揉了一下峰巒,待聽得余鶯「嚶」的一聲喃,嘴角微裂,五指柔柔泄下,來至她的小腹,輕輕的撫弄。


  「啪!」余鶯拍手打飛駱隆的爪子,而後,曲著食指,對著駱隆脖心深處狠狠一鑽。


  「啊!愛君,且輕些……」


  駱隆痛並快樂著,四肢不住痙攣,稍徐,緩過勁來,徐徐睜開眼睛,盯著余鶯的眸子,掌著矮案起身,捉起酒盞一口飲盡,酒水灑了滿襟,胡亂一抹嘴,笑道:「昔年,駱隆與鶯兒相逢於婁縣柳道,駱隆一見即喜……」


  余鶯柳眉倒豎,插口道:「余鶯不喜汝。」


  「然也,然也……」駱隆不以為然的揮了揮手,走到亭外,看了一眼城東,繼而搖著袖子復返,凝視著余鶯,笑道:「曾記昔日,鶯兒喜放祈天燈,今夜,駱隆便讓愛君盡觀,天上冷月亦有不如。」說著,探手入懷,拽著拳頭入席,引著余鶯的眸光,徐徐攤開手掌。


  掌中之物,白白一團,恰似天上浮雲。余鶯細細一辯,撇嘴道:「揚絮一團……」


  「非也,非也,此非揚絮也,愛君且觀。」駱隆神采飛揚,以三根手指捏著那團揚絮,徐徐湊近案上青銅燈。


  「噗……」絮團遇火即燎,駱隆曲指向東一彈,裂嘴笑道:「此乃,流月之火。」


  余鶯慢轉螓首,俯視城東,眸子驟然一縮……


  ……


  流月之火,突起於城東,初時恰若浮瑩朵朵、無人在意,繼而風助火勢,火攜風威,噼里啪啦,燃盡一切可燃之物。


  祖氏族堂恰處火心中,方才猶自喧囂嘩然的殿堂,霎時一靜。


  「走水啦!!」驚叫聲宛若踩著雞脖。


  「速速撤離……」


  祖約面上青筋暴裂,將身一扭,沖向大殿之門,「碰!」一聲悶響,未將門撞開,反撞得肩頭脫臼,而此刻,火勢已然噬門,濃煙滾滾。


  「合力撞之!」祖約大吼。


  「嘩啦啦……」窗棱熊熊墜下,當即便將一名祖氏族人燎作火人。


  「阿父,阿父……」其子目瞪欲裂,拚命扑打,奈何阿父蓄著長須,火星四濺,撲入其子頭上,瞬間,「轟」再爆一團火光。


  「啊,我等莫非亡此乎!!」祖約狂叫。


  「嗚乎,天欲亡我祖氏乎,吾不甘矣,且隨我來!啊!!」祖延沖向門口,將將沖至中庭,即被帶火橫樑擊中腦門,血花綻著火花。


  「嗚嗚,夫君,夫君……」


  許氏雲鬢繚亂,在濃煙中不住咳嗽,臉上東一道、西一道,儘是煙塵,祖約奔來,一把將其抱入懷中,縮至殿角,許氏顫聲道:「夫君,夫君,你我將亡於火海乎?」


  祖約胸口憋悶、難以喘氣,匆匆掃了一眼殿中,但見四處皆是火人,充耳儘是悲呼與慘叫,嘴角一陣亂抖,抹了把嘴唇上的血跡,仰天叫道:「此乃,此乃天罰矣!蒼天也,懸目於道矣,罰我祖約一人即可,為何盡罰闔族!!」


  「夫君,啊……」


  ……


  「阿娘,來不及了……」


  冷月灑長街,祖薤與許氏將將奔至族堂外,即見潑天大火竄騰瘋嘯。祖薤眸子一顫,身子軟而無力,靠著青牆往下縮,許氏暗覺乾坤璇轉,月光冷滲、直浸背心,「呀」的一聲,昏厥當場。


  「走水啦,走水啦……」


  「邦邦邦!!」


  沉睡中的壽春城頃刻蘇醒,大街小巷爬滿了人,繼而,四面八方的人群見乃是祖氏族堂起火,心中豁然一松,祖氏族堂獨佔一隅,不與屋舍毗鄰。轉而,眾人思及祖鎮西,復又羞愧滿臉,紛紛竄入家中,男子提水桶、女子抱水盆,沖向火海……


  ……


  「報……」


  一騎風來,疾插正陽渡口,放聲叫道:「將軍,將軍,壽春失火!」


  「壽春失火?」


  劉濃劍眉飛拔,心中咯噔一跳,縱馬竄至小山坡,放眼一看,只見壽春城東,火烽若龍,霞映滿天。


  ……


  城外,祖約軍營。


  劉誾與祖約五位曲都歡聚於帳,觥籌交錯之際,刀斧暗藏於外,劉誾正欲命帳外刀斧手一轟而入,將五曲都取首於帳之時。


  「報……」


  凄厲的叫聲響起於帳外,璇即,疾風透簾,一人匆匆撲入帳中,叫道:「壽春失火,壽春失火!」


  劉誾捏著酒杯的手一頓,心中怦然一跳,「唰」地按膝而起,衝出帳,抬頭一望。


  東向,火束若劍,直插蒼穹。


  ……


  峰顛,亭畔。


  駱隆凝視著城東之火,一身寬袍隨風翻卷,面上神情詭異,萬般複雜。


  余鶯蹣跚至其身側,瞥了一眼火海,定定的看著駱隆,喝道:「駱隆,將軍待汝何其厚矣!汝,汝安敢如此行事也!」


  「將軍……」駱隆肩頭陡然一震,面顯痛楚之色,一閃即隱,璇即,深深吸了一口氣,徐徐吐出,淡然道:「夫人與小娘子,俱安!亡於火中者,乃弄火之人矣!」


  余鶯身子一顫,險些站不住腳,厲聲道:「汝,汝行此事,人神共憤矣!至今日而後,汝尚敢踏足城中乎?」


  「有何不敢?」駱隆嘴角一歪,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冠帶,淡聲道:「此乃華亭劉濃所為,與駱隆何干?」說著,度步面向正陽渡,笑道:「祖氏闔族亡於火海,恰於此時,華亭侯引軍而來,巧乎?巧也!恰巧,駱隆尚得一信,乃祖延與華亭侯之首尾……」回過頭來,看著余鶯,微笑道:「愛君勿憂,此事,與駱隆無干,駱隆實乃身處事外……」言罷,蹲下來,將余鶯攬入懷中,柔聲道:「至此而後,駱隆不再飄零,愛君,愛君……」


  余鶯軟坐於草叢中,眸子看著城中火光,一顆心空空蕩蕩,一瞬間,駱隆所謀在何,她已盡知,卻仍舊禁不住,顫聲問道:「縱然,汝可將此事移……移禍於華亭侯,與汝何益?不過,憑添一敵爾!汝,汝昔日乃言,與敵言和,猶勝,猶勝……」


  「非也,非也……」駱隆將余鶯擁入懷中,緊緊的攬著,耳鬢廝磨,柔聲道:「此一時而彼一時矣,人浮一世,恰若草木一春,又似掛露於柳,夜復晝散而變化難測。駱隆之所為,當在駱隆之所願矣。祖約愛財,且與王敦勾結,更與胡酋暗聯,論罪,其人當誅;祖延貪色,曾截百千流女,以供其擇;此二人,理當亡於此火海!至於華亭侯,駱隆唯愛此人,奈何,是敵非友,終需見高低!」


  余鶯暗咬道:「華亭侯乃君子,汝乃小人,小人豈可與君子作較!」


  「哈,哈哈……」駱隆放聲狂笑,直笑得眼淚鼻涕一起流,以袖胡亂拭之,須臾,仿若不耐山顛之寒,反手將余鶯摟得更緊,喘了喘氣,慢聲道:「暨待今日之後,天下皆知,華亭侯乃何等面目?其人與駱隆,實乃同道中人矣!復待來日,哈哈……」言至此處,不知想到甚,低低笑起來。


  余鶯冷聲道:「復待來日,汝即可娶祖氏小女郎,即便不可立娶,亦可論定。而後,汝趁祖氏已無人,徐徐圖之,任鎮西將軍,領萬軍而戰胡,復振將軍聲威!然否?」


  「然也,然也,愛君甚得我心矣。華亭劉濃少時有言,年少未掛封侯印,腰間常懸帶血刀。華亭劉濃可也,壽春駱隆亦當如是……」山風愈來愈寒了,駱隆縮了縮身子,吸了一口余鶯的發香,卻見余鶯的雲鬢亂了,替她理了理,愛憐道的撫著她的小腹,輕笑:「愛君莫憂,一切,皆入為夫彀中也!」


  「汝喜乎?」余鶯看了看腹間手,笑了一笑。


  駱隆卻似未聽見,垂首撫著余鶯之腹,揚眉笑道:「日後,為夫,當為愛君插世間最美之步搖,描世間最佳之唇眉……」聲音嘎然而止。


  「不必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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