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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七章 其罪當誅

  「鷹,鷹……」


  鷂鷹翻飛於天,黃褐相間的重瞳將身下景緻盡捕,平原,山脈,河流,村落,一一秋毫呈現。驀然間,它好似覺察到甚,重瞳疾轉即鎖,隨即一聲長啼,斬翅插下,但見它所撲往之處,有條長蟲正匍匐於茂密的林叢中。


  「鷹!」


  秋風攜翅輕疾,鷂鷹借勢飄過林梢,伏於翼部的雙爪慢慢張開,俄而,猛然一個深扎,仿似欲探長蟲之首。「簌」,長蟲乍然吐信,信鋒穿過層層密葉縫隙,直插而上,眼見即將中穿鷂鷹。


  「鷹……」


  「朴簌簌……」


  鷂鷹好似早有所備,毒信尚未離叢,它已然拔身而起,在半空中打了個疾旋,朝著南面遙遙飛去,落下聲聲蒼啼,似譏若嘲。


  毒信離梢漸無力,軟不拉嘰的墜下,順勢穿碎了幾片樹葉。劉岳伸手一撈,未捉住羽箭,反捉一手爛葉,甩去爛葉,面上神情猙獰,他覬覦這隻鷂鷹已有半個時辰,未料這蓄牲竟警覺如斯,正欲罵上兩句,卻恍然想起,它乃青隼。


  浮天之隼,海天鷂鷹備受匈奴人尊崇,可蓄,容獵,卻不可輕褻。特別是呼延部,相傳呼延大單于便乃鷹隼之子。


  劉岳非姓劉,而姓呼延,匈奴劉曜非姓劉,乃于于扶羅之孫,托姓於冒頓。對此,劉岳極其費解,陛下拖姓冒頓大單于倒也罷了,為何卻猶自承襲這漢人賤姓?

  思及此處,劉岳拔刀斬斷一截攔路的樹枝,忍不住的罵道:「喬豫、和苞,漢蠡也,兩腳羊爾!陛下若再聽信羔羊之言,遲早一日,猛虎匍化羔羊而食草,青隼囊收背翼而作雞也!」


  「將軍,慎言!」副將小聲道。


  「休得多言!」眉骨橫生,滿臉坑窪的劉岳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林中無道,荊棘叢生,不宜行馬,但劉岳自幼生長於馬背,早已人馬一體,身子不停的左搖右晃,便避過了橫生之枝、豎插之叢。


  待驟然一個仰身,與攔腰之樹擦鼻而過後,他猛地吐出一口濃痰,對副將道:「草原之子,當振翅長空而捕食,如今卻陷於此荊叢!若依我計,中原乃羊肥之地,牧羊何需與羊同圈?只待春秋肥時,驅馬而來,捉其食之便可!羔羊,自有青天代養……」


  「將軍!」


  副將避過一段如蛇般彎曲的樹枝,用馬鞭頂了頂頭上獸骨盔,沉聲道:「將軍勿惱,此道避過轘轅關,突入穎川,定可一舉功成!將軍且稍待,我且前詢引路奴。」


  劉岳神情一振,叫道:「速速前往,若半個時辰后,再不出林,定斬此草奴!」說著,捧了捧腹,貪焚的眼光瞟向前方,吧嗒吧嗒嘴,淫笑道:「洛陽丘氏有母崽十餘,皮嫩肉滑,終將一日,我向陛下討來,屆時,你我分食。」


  「嘿嘿……」


  副將會意一笑,打馬而去,奔向蜿蜒隊伍前的引路人。


  引路奴乃是漢人,以黑布縛面,只露兩隻眼睛。副將不屑的問道:「尚需多久?」


  引路奴道:「半個時辰內,必出茂林,直抵陽城。」


  副將以馬鞭挑著引路人臉上的黑布,冷聲道:「何故以布縛面,聽聞汝家有母崽,盡善歌舞,可會奏『渾不似』,舞『蹛林舞』?」


  引路奴目光平靜,答道:「回稟將軍,小人面上有傷,故而縛之。舍妹樂舞淺陋,習不會『渾不似』,舞不得『蹛林』。」


  「啪!」


  副將猛力一鞭抽在引路人肩上,怒目中赤,喝道:「人?爾乃人乎?」(劉、石二漢,唯各色胡人,為國民,為人。)

  引路奴肩頭衣衫頓裂,鞭傷飆血,而他卻面不改色,唯有眼底藏著一絲痛楚,垂首道:「草羊食草,浮草蒙心,故而言出無狀,竊居尊位而冒犯上民,尚請將軍莫怪。」


  「論罪當斬,然念爾尚知悔改,速領於前。若半個時辰不見陽城,爾與爾族,當犒三軍!」


  副將從上到下把引路奴一看,裂嘴一笑,打馬回走。


  引路奴慢慢抬起頭來,望向林梢,樹葉茂密,陽光亦透不進,陰沉之氣,直憋胸懷。隨後,緊了緊面上黑布,閉了下眼睛,待睜開眼時,淚水聚於眼底,用力一收,將淚水倒吸進眶,目光卻愈來愈狠戾。


  半個時辰后。


  毒蛇鑽出叢林,劉岳打馬到小土坡上,看著茫茫草野,仿似回到了草原上,胸意盡開。


  引路奴佝僂著身子,爬到土坡上,匍匐在馬下,劉岳踩著引路奴的背,帶著馬刺的靴子使勁揉了兩腳,方才「騰」地一聲跳下來,廢力的解開獸皮腰帶,掏出骯髒物事,對著引路奴極力張開的嘴,一陣亂澆。


  「啪啪啪……」


  如柱尿水順喉滾肚,濺射於臉,有幾滴甚至濺入了眼中,一陣刺痛。引路奴死忍著怒意與淚水,不敢有半分不敬。


  待劉岳尿盡了,引路奴用力咽下嘴裡的余尿,指著遠方一處平整凹地,恭聲道:「將軍,陽城尚有四十里,往東十餘里,有新復村落。村中,有母崽……」


  ……


  秋風撲面,微寒。


  一片秋葉輾轉飄飛,裊裊娜娜,打著旋兒,翻過草野,來到山崗上。


  孔秦攤開手,等待那盤旋而來的秋葉,待葉子輕輕的落於掌心,觸覺一絲微涼,合起手掌,捧於鼻下,微微一嗅,笑顏層層綻開。


  秋風掀起她的大紅披風,裂裂似浪,亦隨笑容而展。整個上蔡軍中,人人皆披白袍,唯她與荀娘子列外,當然,尚有一身紅妝的炎鳳衛首領亦不披白袍,軍中三束紅,她們深受白袍喜愛。


  待吸夠了落葉澀澀的味道,孔蓁放開手,順著風輕輕一拋,而後,搭眉遙望葉子隨風而去,漸去漸遠漸不見,反手拖著丈二長槍,輕縱馬韁,奔向崗中深藏的營壘。


  此營乃是昔日烽火台,可瞭望陽城境內數十里,往西五里,乃是羊腸糧道。糧草三日一赴洛陽,而今日,正乃糧道前送之期。


  「蹄它……」


  孔蓁打馬穿過兩株高聳巨樹,樹上的瞭望手,目光追著大紅披風,揮手笑道:「孔首領,少司命所執乃荷葉乎?」


  「非也!」


  孔蓁拖槍縱馬,未予回頭,揚聲道:「少司命所執,乃是秋蘭,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神命為福,主掌蒼生。」


  「哦……」


  瞭望手摸著腦袋,傻傻一笑,根本不懂她在說甚,他只知道,孔首領極擅詠唱,與小黑丫相差不離。小黑丫的歌聲柔軟似素荑,可拂平傷口,慰寄心靈。孔首領的歌聲便若青鷹,展翅高飛,雖有悲涼,卻帶激仰。


  「鷹……」


  恰於此時,鷂鷹斬來,劍翼從兩株巨樹中間插過,直撲營壘。


  孔蓁歪著一看,高高斜揚丈二長槍,鷂鷹正欲斬入營中,重瞳一轉,竟猛地收籠翅膀,探出鐵勾雙爪,抓住槍端,牢牢立於其上。


  「格格……」


  孔蓁嫣然一笑,舉著鷂鷹,縱馬奔入營中。


  唐利瀟打馬而來,待看見槍端上的鷂鷹,眉頭一皺,揚起縛著毛皮的手臂,鷂鷹轉了轉眼睛,瞅了瞅孔蓁,又看了看唐利瀟,不情不願的放開槍端,奔向唐利瀟手臂,朴簌簌一陣亂抖,牢牢勾入毛皮中。


  唐利瀟與鷂鷹對視數息,神情一變,快步走向中軍帳。


  孔蓁秀眉一揚,夾馬跟上,將臨營帳,卻見帳簾一挑,荀娘子與那個劉威虜聯袂而出。


  後者步伐從容,眉眼如鋒,令人難以逼視。


  孔蓁眨了眨眼,勒馬後退數步,心道:華亭美鶴劉威虜確實美,孑然立於帳前,便若孤鶴挺立,見其面容卻令人生奇,一樣黃沙北風刀,為何他依舊面如冠玉也。


  唐利瀟翻身落馬,沉聲道:「小郎君,西北有異!來敵不知幾許!」


  「西北……」


  荀娘子細眉一簇,冷聲道:「西北乃陽乾山,山中並無大道,唯余腸道攀山穿林,非熟識者不可出。」稍稍一頓,又道:「林道難容大軍,依我之見,來敵,當在兩千以內!」按著腰劍,徐徐轉身,斜視劉濃:「山道難行,敵方出林,身心必疲。速速往擊,定可一戰即潰!」


  久待已然十日,終將來也!劉濃未作猶豫,將懷中牛角盔叩於首上,用力一系頷巾,嗡聲道:「敵方疲,我正蓄,擊潰此軍!」


  「諾!」


  「出營,擊敵!」


  「擊敵,有我無敵!!」


  霎那間,深藏於崗中的營盤頓時活過來,無數鐵甲翻身上馬,隨著白騎黑甲與大紅披風,衝出軍營,朝著西北方向扎去。


  但見得,此騎軍雖非具裝鐵騎,但卻人人著半身甲,馬腹與馬脖亦有皮甲護翼,而馬背上則固定著一柄丈八長槍,槍身緊扣於馬鞍一側,一旦撞擊過烈,系著槍身與鞍扣的皮繩便會斷裂,從而使槍脫落,並不會影響騎軍沖陣之勢。


  風卷草野,馬卷浪。


  「報……」


  將將奔出五里,一騎北來,高聲叫道:「回稟劉威虜,敵騎犯境,兩千之數。」


  「從速,攔敵於野!」


  劉濃拍馬疾馳,身子微伏于飛雪背上,目光冷凜。胡騎,野戰胡騎!!

  「報……」


  再奔五里,偵騎復來,揚聲叫道:「敵騎轉向,奔向東面,欲入陳村!」


  「轉向,奔襲陳村!」劉濃來不及思慮,向右斜拉馬韁,飛插向東。


  龍首東探,龍身隨即盪起一道半弧線,疾速轉向。


  孔蓁秀眉飛挑,拖著長槍,隨隊轉向,奇道:「陳村已無人,為何轉入陳村?」


  曲平嗡聲道:「數日前,我軍宿衛於登封,若未換營,一眼便可見陳村!」


  荀娘子細眉微皺,卻驟然一放,神情極喜,拔劍嬌呼:「陳村地勢呈凹,西低而東高,敵騎由西入陳村,恰逢斜向我軍。我軍居東南高勢,攜勢襲下,當可撞作齏粉!」


  「撞作齏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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