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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二章 一生畫眉

  漫影搖屏,紅燭吐淚。


  洛羽無聲的退出室,悄悄的關上門。


  劉濃孤身坐在案后,星目時開時闔,楚殤擺在案上,由劍尖至劍鍔光寒如水,倒映著一張臉,深沉。直到此時,娘親那悲凄的呼聲、楊少柳冷冷的話語猶響耳邊,而李催等人的血薦聲,則如蟻似嗡。


  家族,這便是家族。


  即便他身為華亭劉氏之主,亦難以做到真正的隨心如意。娘親她們為何憂慮?他自然知曉,但卻難以述之於言。自從他來到此間,憑著自己的知識與勤修詩書,終將華亭劉氏屹立於江左。然,有其利必有其弊,此等未卜先知,怎可公之於眾?


  粉色帷幔里,綠蘿僅著綾羅小衣,眷眷的伏在榻上,漫妙的身姿如山巒起伏,赤著的玉足點著櫻紅蔻丹,根根似玉蠶;白皙柔嫩的腿,修長不似物;綾羅緊緊貼著腰身,深深的陷入錦衾,盈盈不足一握;匍匐往上,危危聳聳;散著髮髻,三千青絲漫漫洒洒。


  點著絳露的睫毛一眨、一眨,今日,主母拉著她的手說,日後,莫論何人為華亭劉氏少主母,若她能使劉氏得以續后,她便是華亭劉氏半個少主母。


  半個少主母……


  主母,綠蘿並無此意,只是,只是,綠蘿好歡喜小郎君……


  想著,想著,臉上紅暈層層盡染,修長的玉頸都紅透了,暗覺耳根燙得厲害,胸膛起劇起伏,渾身上下卻沒有半點力氣。


  好半晌,力氣才慢慢的,一點點復聚,從帷幄的縫隙里瞅了瞅中室。


  中室,靜悄悄的,小郎君在做甚呢?會不會怪綠蘿呢……


  想到這裡,心裡有些怯怕,更擔心小郎君獨自坐著氣壞了身子,咬著嘴唇穩了穩心神,用力坐起身欲下床,殊不知,身上的綾羅卻順著身子往下滑。


  「呀!!」


  一聲輕呼,趕緊一把抓住。


  「綠……綠蘿……」


  恰於此時,劉濃走入內室。


  「小,小郎君……」


  綠蘿兩隻手緊緊的拽著綾羅小衣,眼睛瞪得大大的,左瞅瞅、右瞅瞅,身上卻一陣陣奇怪的麻癢亂鑽,突然眨了下眼,「嗖」的一聲,鑽入被窩中。


  「朴通,朴通……」


  「誰的心跳,好快呀,看光光了……」


  「呀,不對,是小郎君,我怎能躲著,可是好羞人的……」


  妖嬈的美婢亂七八糟的想著,漫妙的身子在被子里扭來扭去,扭成了麻花狀,而後,雙手拽著被子的一角,慢慢露出個頭來,卻見小郎君轉身走入中室。


  小郎君,生氣了么……


  少傾,劉濃捧著一茶碗走回內室,看了看只露著一個腦袋的綠蘿,「咕嚕」一聲,吞了口口水,而後摸了摸鼻子,走到木塌邊坐下,捧著茶碗喝。


  「咕嚕,咕嚕……」


  寂靜的室內,狂飲茶水聲不停的響著。


  綠蘿眨著眼睛,想了一會,又羞又難過,看著小郎君的背,聞著小郎君身上淡淡的芥香味,輕聲道:「小郎君,婢子,婢子備了些血……」


  「嗯,血……」


  劉濃神情一愣,問道:「備血做甚?」


  綠蘿咬唇道:「備血,備血染在榻上……」


  「為何染在榻上?」劉濃猶未回神,歪著頭問。


  「明日,明日婢拿著,拿著染血的布衾去見主母,想必主母,就,就不會逼迫小郎君了。」綠蘿把唇咬得如櫻紅透,眼睛媚成兩湖水,細聲如蟻。


  「原來如此,哈哈……」


  劉濃神情一頓,隨後恍然大悟,忍不住的裂嘴輕笑,半日里的憋悶,被這笑聲一掃而盡。


  綠蘿急道:「小郎君歡喜陸少主母,歡喜橋小娘子,婢子知道的,婢子低賤,婢子不敢爭……婢子……婢子……」一疊連聲,不知不覺的坐了起來。


  而此時,她猶自解釋著。眼淚汪汪,春色無邊。


  「咕嚕……」


  劉濃目光猛然一滯,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小郎君,婢子,呀……」


  綠蘿順著他的眼光一瞅,頓時羞得渾身發抖,縮也不是,躲也不是,最後實在沒辦法了,一頭扎進小郎君的懷裡,輕輕顫抖著,彷彿這樣會稍稍好些。


  劉濃把茶碗擱在床頭矮柜上,擁著懷中的人兒,觸手一片溫滑凝脂。強自忍了忍,抬起她的下巴,一陣細細的看。綠蘿被他看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化了,腦中昏昏的,只知道心跳好快,好快。


  劉濃輕聲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且在江南,稍待三年。」


  「嗯,婢子去拿血……」


  綠蘿點了點頭,欲翻身而起,腰上卻突然一緊,而後,便見小郎君寸寸襲來。


  「嚶,嚶……」


  一夜風驚窗,凝是暗香來。


  顛鸞倒鳳難盡書,嬌兒輕喘落魂台。


  ……


  次日,燭淚浸台,凝作一片片。


  一夜憨睡,劉濃暖暖睜開眼來,入目是帳頂白薔薇,鼻間有暖香陣陣徐懷。眨了眨眼,正欲起身喚綠蘿,觸手身側卻一陣溫軟,眉頭微微一皺,少傾,嘴角無聲而裂。


  將那軟軟的人兒悄悄一攬,埋下頭去深深吸了一口發香。而後,輕輕放開,徑自下床。昨夜太過放浪,折騰了她半宿,她像貓兒一般,甜甜的睡著。


  走到銅鏡前,自行整理衣冠,今日理當前往吳縣。做人行事,問心便可,何需扭扭捏捏、惺惺作態。


  「嗯……」


  陽光透過鶴紙窗,灑落妝台一片,暖暖的拂著軟綉榻。伴隨著一聲嬌喃,一隻蔥嫩剝玉的手滑過修長的玉腿,爬上軟軟的大紅綿衾,一直匍匐往上,東摸摸、西捉捉,繼爾,沿著白皙的脖子攀上了額頭,一定,眼睛尚未睜開,慵懶的問:「洛羽,幾時了?」


  未見有人回答,睜開眼,蒙蒙的一片。


  少傾。


  「呀,小郎君……」


  綠蘿回過神來,掩嘴驚呼,往下一瞅,紅暈爬了滿臉,東一件、西一件的撿回自己的衣物,胡亂的穿上,怯怯的走到小郎君身邊,跪坐葦席中,輕聲道:「小郎君,婢子來。」


  劉濃笑道:「再歇會吧,該改口了。」


  「不,不了。」綠蘿緊了緊胸口抹絲系帶,好羞人的,那裡一片紫紫的。


  一炷香后。


  「吱嘎」一聲輕響,東樓門開。


  劉濃一步踏出室來,仰頭看了看天,晴雪初陽。


  放眼看向西樓,嫣醉與夜拂轉過身子,並肩而行;中樓,巧思正憑欄而望;再看了看院中,李催等人默然行來,朝著東樓緩緩跪下,叩首。


  廊側,碎湖領著兩婢靜靜走來,萬福道:「小郎君,恕罪,都怪婢子,覺察太遲。」


  「與汝無干,何需自責?!」


  劉濃淡然一笑,快步行至中樓,見過娘親,劉氏見兒子面色如常,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放下了。


  當劉濃迴轉東樓時,遇上巧思與綠蘿。


  綠蘿不敢看他,淺淺一個萬福,柔聲道:「婢子,去見主母。」


  「嗯,去吧。」


  劉濃微微一笑,當走到樓梯上時,來福由院中迎上來,神情頗是凝重,按著劍,沉沉跪在木梯上,嗡聲道:「小郎君,來福有罪……」


  「罷,只是日後,切莫私做主張!」


  劉濃面上微微一寒,快步下梯,來福不敢起來,跪在木梯正中。劉濃走過院中跪著的人群,走著走著,身子一頓,回身朝著木梯上雄壯的身影,喊道:「起來吧,與我去一躺吳縣,不得再有下次!!」


  「是,小郎君。」


  小郎君氣消了,來福濃眉一展,喘出一口氣,疾步下梯。


  劉濃凝著劍眉,看著猶自跪著的李催等人,暗暗吐了一口氣,冷聲道:「汝等亦同,若再有下次,莫論何人,定不輕饒!」


  言罷,將袖一卷,背負著手,大步而去。


  來福緊隨其後。


  主僕二人剛剛出庄,劉濃正欲登上牛車,遠遠的山崗上奔來一名白袍。


  待至近前,白袍沉聲道:「小郎君,有人從建康持信而來。」


  信?

  劉濃眉頭一皺,此時來?竟如此不巧,而信從建康來,想必乃朝庭征僻之信……


  ……


  吳縣,陸氏莊園。


  陸舒窈坐在雕花窗下,雙手托著小巧而精緻的下巴,看著窗外的芭蕉。


  秋殘冬盡,枯萎的芭蕉葉蒙著一層淺雪,枝條細細長長,仿似婀娜多姿的女子披著滾盪輕紗,憑添幾許幽冷意韻。若是以此為畫,想必乃是一幅珍品。


  奈何,她的心思卻不在此,星月明眸東栽西剪,浮現的,卻儘是劉濃的模樣。


  淺淺彎下身來,未著髻的青絲如水灑地,拔了拔腳踝上的小金鈴,聽著那清揚的鈴聲,細眉卻慢慢皺起來。整整一日一夜,心亂如飛絮,卻不知從何而起。


  「阿姐,討口水喝……」


  小靜言倒提著兩尺青鋒劍快步竄入室中,捉起案上茶碗「咕嚕嚕」飲得一陣,吧嗒吧嗒嘴,瞅了瞅自家阿姐,打了個飽嗝。


  而後,大模大樣的走到窗下,仔細的看著阿姐光潔如玉的側臉,嘖嘖贊道:「阿姐真好看,若我是華亭美鶴,才不去甚江北,只消每日與阿姐畫眉,一生便足矣……」


  「休得胡言。」


  陸舒窈臉頰淺淺一紅,斜斜剜了她一眼,伸出根手指頭,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而自己心裡卻暖暖的,心想:若是,相守一生畫眉,便是死生契闊也……


  小靜言嘟嘴道:「阿姐,可否將金鶯兒送我?」


  陸舒窈歪著頭,笑道:「為何贈你?」


  小靜言知道金絲鶯兒是阿姐的寶貝,輕易討不得,不過,既然是天下第一劍客來討,豈會空手而回,早已心有成算,當下格格一笑:「阿姐,稍後便知。」


  陸舒窈知她古靈精怪,懶得理她,倦倦的轉過頭,又望著窗外的雪裡芭蕉發獃。


  「出去,都與我盡數出去。閉眼塞耳,如若不然,定斬不饒!」


  這時,陸靜言瞥了瞥屋內默然侍著的女婢,揚著寶劍一陣亂揮,待將所有的女婢趕出室后,將身一縱,一屁股坐在矮案上,把腦袋探出雕花窗,仔細的瞅了瞅,見確已無人,回過頭,沖著陸舒窈眨了眨眼睛,這才神神秘秘地道:「阿姐,美鶴欲飛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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