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風
夏青的呼吸,也隨著所有人慢慢的壓製下去。
很自然,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他的目光也和所有人一樣,慢慢變得炙熱,似乎能從那根本就看不見的皇城看到什麽一樣。
陡然間,擂鼓聲響,號角連連,所有的氣氛,在瞬間被打破。
擂鼓聲,號角聲,全都是從皇城方向傳來的。
因為這裏距離皇城太遠,所以,當聲音傳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十分微弱。
可是,即便微弱,在這死一般寂靜的街道上,也仿佛憑空炸雷一般,令人有種莫名心中悸動的感覺。
夏青的心,驟然間狂跳起來,仿佛被那擂鼓聲帶動。
那擂鼓每炸響一聲,他的心就本能的跟著跳動一聲。
擂鼓聲越來越急,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越來越急。
號角聲伴隨著擂鼓聲,不斷充斥耳中。
和擂鼓聲不一樣,這擂鼓聲仿佛天生就有一種魔力,能控製人的心跳,讓人莫名心中悸動。
而這號角聲更加神奇,也仿佛天生有種魔力一般,帶來的聲浪,就仿佛浪潮湧入人的耳朵,再融入人的血液,帶動著人的血液都快速流動起來。
那是一種熱血澎湃的感覺,還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激動感。
在這雷鳴號角聲中,仿佛所有人都變成了天生的戰士,無敵的勇士。
人人都可以變得一往無前,無畏無懼。
所有人眼中的熱烈,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
他們全都本能的站直了身體,眺望著遠方。
包括夏青!
在他這個位置,距離皇城有些遠,在這建築林立的鹹陽,無法看到皇城,但他就是十分熱烈。
那擂鼓號角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
緊接著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陣爆破的聲音。
說的確切一點,那不是爆破的聲音,而是走路的聲音,是馬蹄踩踏在青石地板上發出的聲音。
可是,這馬兒身為畜牲,走路應該沒有規製,很淩亂才對。
但實際上,一點也不淩亂,每一步踏出,似乎都很整齊。
就是因為整齊,所以帶動的聲響非常大,給人一種爆破的感覺。
夏青瞳孔一凝。
這一刻,他已經忘記了剛才對夏年的拒絕,也忘記了被夏年強行拉著過來的無奈。
他更多的還是激動,一種和周圍人一樣的激動。
他朝聖一般的看著皇城方向,似乎想在那支軍隊出現的第一時間,看清楚這支華夏千年的無敵鐵軍。
終於,他如願了。
在他視線所能看到的盡頭,街道的地平線上,一支烏壓壓,浩浩蕩蕩的軍隊,在人群中間的街道上慢慢走來。
夏青眉頭微皺!
當黑壓壓的人影走得近了,稍微能看清楚一些的時候,他有些失望。
因為他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大秦出征的軍隊,而是一群穿著朝服的人。
這些人有中年人,有老年人。
無一例外,他們的表情都很嚴肅。
李斯也在裏麵。
此刻的李斯走在最前麵,手中拿著玉笏,和周圍的朝臣一般,似乎他們就是引路人。
在他們後麵,還有儀仗兵。
這些隊伍駕馭著戰車,戰車上架著擂鼓,架著號角。
戰車一路走,戰鼓一路響,號角聲也跟著一路響徹,連綿不絕。
這支隊伍走得很慢,所過之地,開始發出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嘯聲。
“風!風!大風!”
“風!風!大風!”
“風!風!大風!”
聲音來自街道兩旁的百姓。
隊伍到達之地,所有百姓都在歡呼,未曾到達之地,所有百姓都在沉默,都在緊閉呼吸,似乎想把這一口氣留著呼喚大風!
隊伍越走越近,透過頭前的朝臣,透過儀仗隊,終於,那支即將出征的軍隊出現在視線中。
他們手中沒有大秦常用的武器,長戈,而是全部換成了長矛。
他們身上,也再沒有大秦虎賁軍那漆黑如墨,熠熠生輝,反射光芒的黑甲,而是全部換成了清一色的黑色布衣。
他們頭上紮著發髻,幫著發帶。
他們腰間別著劍!
他們胯下騎著馬!
他們穿著短衫胡服!
這種衣服,在這個時代通常稱之為胡服,但實際上,也是秦國本身的服侍。
早幾百年,秦國就是牧民,他們就是馬上作戰的民族。
趙國胡服騎射,與其說是借鑒胡人,更應該說是借鑒大秦。
因為曾經的大秦,就是用這一套方便的衣服,展現出前所未有的騎射之術,打得草原上的無數族群部落滅亡。
今日,這一身衣服時隔幾百年,再次穿在了大秦遠征戰士的身上。
他們脫去了百年沉重的甲胄,換上這一身衣服。
身上的威風不曾減少半分,反而給人一種越加淩厲的感覺。
他們的眼神炙熱如火,他們的臉龐棱角分明,宛如刀雕釜琢。
他們所到之地,帶來的厚重感,便如山崩海嘯一般。
他們所過之地,帶來的感覺,就如狂風呼嘯一般。
他們的速度沒有跑起來,但他們手中的大纛招展,卻已經讓他們化作了風的化身。
他們身上的威壓,仿佛不是來源於本身,而是來源於這天地自然萬物。
他們在慢慢的靠近。
當他們走到夏青跟前的瞬間,浩浩蕩蕩的聲音響起,震耳欲聾。
“風!風!大風!”
夏青身邊,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憋紅了臉龐,用盡所有力量,撕心裂肺,渾身青筋暴漲的咆哮著。
就連夏年,也在這一刻咆哮起來。
“風!風!大風!”
夏年就好像瘋了一樣,不僅僅在咆哮,更是跳起來,不斷的揮舞著雙手,一臉振奮。
“風!風!大風!”
夏青心跳加速,臉龐通紅。
終於,他胸中的那一口氣也憋不住了,跟著咆哮出聲。
一聲聲大風,就好像發泄了他的一切一般,每喊出一聲,便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風!風!大風!”
夏青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麽心態,他好像忘記了克製自己,又好像根本不願意控製自己。
不知不覺,他也和周圍的人一樣瘋狂,撕心裂肺的呐喊。
卻沒有發現,隨著他的聲音響起,一旁的夏年,聲音反而越來越小。
逐漸的,夏年停下了。
當列隊開始從前麵經過,當頭前的朝臣,後麵的儀仗兵一一走過,即將輪到那些在遠征軍上前,其中,王賁帶頭,已經來到前麵的瞬間,夏年的眼神,驟然間變得淩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