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癲狂
高老道點點頭,微微歎一口氣道:“十有八九就是了。代天府裏能人異士多如牛毛,怕是有人看出了山東墳這地方的異常,因此想要先下手除去這裏的隱患,以免眾生生靈塗炭。”
“可是這幾個人卻全都死在了這裏。”我心裏一涼,不禁想到連代天府都折戟此處,我們三個又哪裏比代天府的人還厲害?說不定今天也要埋骨在這個山洞裏了。
一時間悲從中來,鼻子竟然一酸,差點掉下眼淚。
高老道伸手點了點我手上的信,“他說的不錯的話,那麽他們五個見到的妖蟲就應該是現在外頭那些黃金甲蟲了,估計是年頭太久,他說的那頂天立地的石礦柱子裏頭全都被一代又一代的甲蟲給蛀空了,所以才被我的三張黃符一下打碎了,裏頭的成年妖蟲孵化出來就要進食,這才盯上了更有誘惑力的藥丸子。”
我一愣,忙道:“這麽說的話,這地宮下頭就是孵化妖蟲的藥池?”
高老道一怔,旋即點點頭眼中猛地一亮。
我知道他跟我想到一起去了,笑著指著地上的番天蜈蚣蛋道:“要是那藥池的藥力能在這麽多年裏一直支撐著這麽多妖蟲繁衍生息,那把蜈蚣蛋丟進去的話也一定可以幫助蜈蚣蛋孵化出來。”
高老道還有些猶豫,“那池子裏除了藥水還有無數屍囊,恐怕早就成了一池子屍水,屍水陰氣極重,是孵化不出番天蜈蚣的,咱們可隻有一次機會,要是蜈蚣蛋丟進去沒有孵化,咱們的下場絕不會比這代天府的幹屍好。”
我一時間也沒了主意,隻好埋頭繼續看手上的信,希望能從中看出點什麽線索。
接下來的內容裏,代天府五人無意中走到了地宮的最下頭,卻發現這“孵化箱”已經被妖蟲的成蟲啃噬出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很多成蟲都從孵化箱裏鑽了出來,甚至開始挖掘四周的岩壁,地宮底層被它們挖得千瘡百孔,甚至還有不斷朝上頭蔓延的趨勢,五人的到來驚動了妖蟲們,他們跟妖蟲很快就打在了一起,憑借一身的本事,殺出一條血路,在折損了三人之後,他和另外一人逃到了現在所處的這個窟窿裏,旋即發現本來在這窟窿附近的出口竟然消失了。
二人欲哭無淚,幸好其中一人身上帶了些催眠妖蟲的藥粉,無奈之下以自身為引,用藥粉催眠了追殺而來的妖蟲,這才把妖蟲吸引回了地宮下頭,而留書之人自知被困在這裏也是命不久矣,便勉強支撐著在洞窟裏寫下書信,還把在地宮底層看到的壁畫憑著記憶描畫在隨身攜帶的代天行狩令上,希望能給後來者提個醒,隨後就端坐在這裏,自斷經脈而亡了。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的屍體在多年之後依舊保存完好,立在這洞穴之中宛如一座豐碑。
我眼中滿是崇敬地看向幹屍,心裏一時不知是什麽滋味,這功夫高老道埋頭看那本小書冊上的圖文,倒是沒人注意一旁的張承誌,他趁我倆不備,竟然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兩顆番天蜈蚣蛋,等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攥著蜈蚣蛋站到了山洞洞口,一步踏了出去。
我大吃一驚,衝過去就想把他拉回來,可還沒等跑出去兩步,張承誌卻忽地回頭,手上舉著兩枚番天蜈蚣蛋,咧嘴一笑,高聲喝道:“你別過來!再動一下我就把這兩個玩意兒摔碎,讓你們啥也得不著!”
高老道大怒,“媽了個巴子的,你要幹啥,你要摔了這兩顆蛋,咱們誰都別想出去!”
張承誌像是有點魔障了似地,倆眼珠子通紅,呼吸急促地道:“我知道你們都舍不得,但是不把這玩意兒扔下去試試,咱們誰都脫不了身不是麽?聽你們的意思,這個破爛幹屍也是個厲害的人物,連這樣的人都死在這了,你們還有啥好猶豫!行,你們猶豫,老子可不猶豫,老子萬千家業,還不想就這麽死了呢,老子來替你們做決定!”
說完不管不顧地一揚手,把兩顆番天蜈蚣蛋徑直扔向了星光斑斕的地宮深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雜碎,別想嚇唬住老子,等這什麽蜈蚣孵出來,老子要你們好看!”張承誌背對著我們,麵向地宮深淵,雙腳踩在台階邊緣上,對著空中紛紜飛舞的無數光團大聲狂喊。
高老道默默走到我身邊,微微一歎,輕聲道:“我聽說有些人心理脆弱,在極端的壓力下,會支離狂悖,自己逼瘋自己,看來張先生如今也走了這條路了。”
我心口像是被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說不出的憋悶難受,隻盯著張承誌的背影默不出聲,心道若是這番天蜈蚣蛋真的被孵化出來還好,要是沒有孵化出來徹底斷了張承誌的生念,恐怕他可是真的得瘋了。
外頭的黃金甲蟲原本因為沒了藥丸,已經逐漸恢複平靜,隻在地宮的巨大空間裏漫無目的地飄然飛舞,怡然自得,可張承誌這一出來,許是多了活人氣息,地宮中星光一般的光團又重新躁動起來,紛紛加快地速度朝張承誌聚攏。
我和高老道在洞裏看得分明,頓時大吃一驚,這要是被黃金甲蟲圍住,就算番天蜈蚣真的孵化出來,我們帶出去的張承誌也隻能是一具白骨了。
所以高老道來不及多想,腳下一點,頓時縱身朝洞外掠去,試圖伸手把張承誌撈回洞裏來。
可萬萬想不到的是,恰好在這當口,張承誌狂笑大叫剛歇,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竟然轉過身來想跟我們說話,可這一轉身,就看見高老道朝他劈麵撲來,他下意識地大叫一聲,往後退了一步。
他整個人都站在台階的邊緣上,這一步就是萬丈深淵,高老道身在空中,瞳孔猛地放大,眼睜睜看著張承誌麵露倉惶,身子往後一仰,整個人一頭跌落進了地宮深淵。
“張承誌!”
高老道身子一扭,堪堪停在了台階上,可伸出去的手直接撈了個空。
張承誌像是一件破敗的瓷器,瞪圓了空洞的雙眼,那眼中的癲狂還沒有完全褪去,可惜什麽都來不及了,他就這麽緩慢又疾速地沉進了深淵,被濃墨一般的黑暗徹底掩埋。
無數光團還認準了他,追隨著他瘋狂地朝著深淵更深處奔湧,宛如一條撕開黑暗的金色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