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紅棗靜心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我眯著眼,強忍著眼睛的酸澀,朝周圍看了一圈,才確定,我這是被帶回租的院子裏來了,就在東屋炕上躺著。
屋子裏倒是挺安靜,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藥香味,聞了讓人眼皮子發沉。
我好歹也是個獸醫,有時候也會給牲口開點中藥方子啥的,這會兒躺在炕上倆眼珠子直勾勾望著棚頂,倒是從這藥香裏辨別出了幾味藥材。
茯苓,柏子仁和棗。
別的就不那麽明顯了。
這三味都是補氣血的藥材,聞著就讓人身上酥酥麻麻地舒服,我正沉浸在這藥香裏昏昏欲睡,旁邊忽地湊上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朝著我“喵嗚”地叫了一聲。
是黑貓。
我身上酸痛,雖然有感覺,可還不能隨意動彈,隻能勉強歪過頭去,直視著黑貓的大眼睛,朝它擠出一個強笑。
“對不起了,我把你那個畫卷給弄廢了,你怕是再也回不去畫裏了。”
黑貓看上去還挺高興,長長的尾巴在屁股後頭一甩一甩地,悠然自得地打著呼嚕,震得我耳朵嗡嗡響。
“行,你不介意就得了,以後就好好呆著吧,這次……還是謝謝你了。”
這次製勝的關鍵法寶是黑貓尾巴化成的竹杖,老叫花子這麽快就被擊敗,也主要是黑貓那撲麵一爪的功勞,我心裏門兒清,沒有黑貓,結果指不定比現在還糟。
聽了我的道謝,黑貓滿意地閉上了眼睛,挨著我打著呼嚕睡著了。
“謝謝誰啊?我看你還是先謝謝我吧,要不是我這有藥,你八成得躺上半個月。”
門簾一挑,趙神醫哈哈笑著進來了,手裏還端著一碗藥,放在炕邊,自己先伸手給我搭了個脈,末了滿意地點點頭,撚須笑道:“你小子這身體素質不錯啊,恢複得還挺快。”
說著扶著我坐起來,端著藥碗給我喂藥。
這藥汁裏加了不少分量的大棗,棗香濃鬱,倒是把藥的苦澀掩蓋了,喝起來有一種甜絲絲的口感,我咕嘟咕嘟幾口咽了下去,隻覺得一股暖流直下了腸胃,身子都熱乎了,連手腳都舒緩開,能微微動一動了似地。
“感覺怎麽樣?你小子虛耗太過,得好好補補,我這藥裏頭可全都是好東西,一般人我還不願意給呢。”趙神醫給我擦了擦嘴角,笑著道:“紅棗靜心,多喝有益。”
我點點頭,不禁好奇地問:“其他人呢,高老道賈山胖丫他們都哪去了?”
“都去月老廟了。”趙神醫扶著我躺下,把藥碗放到一邊,才重新坐下跟我說話:“說是怕那老叫花子再出什麽幺蛾子,要去把那個白骨填給一並解決了才安心。”
我又驚訝又好笑,忍不住道:“老叫花子都已經瞎了,能找回廟裏都費勁,兩個妖蟲也都沒有了,他還能有啥幺蛾子?”
“說是老叫花子自己弄了個什麽東西,一下就從張家不見了,他們估摸著這家夥是逃回廟裏去了。那廟裏可不止有白骨填,更有蝕骨蟲的卵,想要重新培養出一個新的蝕骨蟲估計也不算太困難吧。”趙神醫一說到這個,臉上也滿是擔心。
我一下想起之前來靈樞館就醫的男人了,心中了然,點點頭道:“說的也對,說起來,他就算是把之前那個活屍找出來利用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趙神醫挑眉笑道:“嘿你還真別說,你猜這老叫花子昨晚為啥先放影縛蟲去張家,自己卻那麽晚才趕到?說起來他要是能早到一會兒,說不定影縛蟲還不會死呢。”
“為啥?”我一聽,這裏好像還有內幕,頓時來了興趣。
趙神醫這小老頭兒,平時倒是少言寡語的,可一旦打開了話匣子,也是談興極濃,見我是個好聽眾,他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道;“因為他先趕著去把那些喝了他井水的活屍給回收了,所以才耽誤了會兒功夫,好家夥,昨晚這一晚,城裏死了十七八口人,鬧得人心惶惶,如今城裏管製了,不許隨意出門,還好昨晚連夜我們把你抬回來了,不然要是在我那靈樞館,這會兒也是啥也幹不成。”
像是重新回憶起了被人堵在屋裏不能出去時候的窘境,趙神醫臉上滿是心有餘悸。
我卻被他話裏的意思給驚了一下,扭頭問道:“十七八口人?你是說城裏有十七八口人跟那個男的一樣成了活屍?回收了又是啥意思?”
趙神醫歎一口氣,皺眉道:“就是啊,有十七八口人都成了被蝕骨蟲寄生的行屍走肉,其中還有一個是靈樞館的學徒,據說是去月老廟給自己求姻緣的時候喝了廟裏布施的水,可惜他到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被妖蟲寄生了。跟他住一起的孩子半夜連滾帶爬地跑來靈樞館告訴我這事兒,我這才決定連夜來這的。”
他頓了頓,眼中露出幾分不忍,繼續道:“回收了,就是那老叫花子專門跑來一趟,把這些寄生在人體裏的蟲子又都吃回去了,估計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力量吧,誰知道呢,反正這些人一個也沒活下來,當著身邊人的麵,被觸手卷上半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真是想想都毛骨悚然。”
我被他牙齒裏迸出來的冷冽嚇得打了個哆嗦,費力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半晌才道:“難道就沒人反抗?”
“反抗?怎麽能不反抗。可是大多數人都跟我那傻學徒一樣,觸手把自己卷起來的時候都不知道是為啥,當時可能嚇得魂兒都沒了,又拿什麽反抗。”趙神醫拍了拍自己衣襟上莫須有的塵土,苦笑著說。
我微微歎息,想到當時現場的慘烈,也不禁半晌無言。
良久,才忍不住嘟囔:“吃了這麽多人,也沒見他的本事高到哪去啊?”
趙神醫一愣,瞥我一眼,氣笑了。
“還不是你小子不講武德,人家話還沒說完就動手了?”
“不過幹得好,否則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
他搖搖頭,伸手幫我撚好被角,端起藥碗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