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一線星光
氣流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利刃,霎時破開空氣,一下子就把觸手從當中斬成了兩截。
黏糊糊的液體從斷口處噴湧而出,洋洋灑灑,弄得滿地都是惡心的玩意兒。
纏著黑貓那截觸手重重摔在地上,劇烈地抽搐著,好在黑貓沒事,它一抖身子掙脫了觸手的糾纏,半點也不戀戰,幾個縱跳,就到了我身邊。
我瞧見它原本烏黑發亮的長毛被弄得東一綹西一綹,有些地方還往下滴滴答答地流淌著觸手的黏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把它抱起來還是怎樣。
好在黑貓通人性,和我對視一秒,立刻把身子抖了抖,把黏液盡可能地甩掉,同時扭身站在了我的旁邊。
好像一條狗似地。
與此同時,觸手那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另一半,也無聲無息地從門口的陰影之中浮現出來。
說是“浮現”,不如用“走”更貼切。
因為我分明看見一個人影一步步走出了黑暗,站在了天光底下,他的身後,是無數高聳入雲的淌著黏液的觸手,那根斷了半截的觸手長長地伸展出來,端口和地上的殘肢相接,竟然慢慢重新長在了一起,隨後縮回他背後,完好無缺。
是老叫花子。
天色極暗,頭頂的雲層越來越低,像是隨時要倒下傾盆大雨一樣,狂亂的氣流把滿地狼藉吹得越發潦草,要不是張家院子的周圍布置了幾個夜燈,我還真認不出現在的老叫花子了。
偶爾有閃電經天,照出他和從前迥然不同的臉,那臉上原本邋裏邋遢的樣子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鷹梟一般銳利冷冽的眼睛,和毫無半點人情味的冷肅麵容。
我心裏一突,下意識地死死攥住了手上的竹杖。
“好小子,你和張家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要管閑事兒?”
老叫花子的視線在我手中竹杖上打了個旋,旋即落在我的臉上,可能是出於對竹杖的忌憚,他並沒有立即動手,反而先開口試探。
我心道要不是剛剛這一下子把你的觸手給剁了,你現在哪會這麽苦口婆心地勸我啊。
心裏好笑,我臉上卻半點也笑不出來,現在這院子裏就隻有我和他,哦,還有黑貓,憑我這初出茅廬的菜鳥和剛從九尾掉成八尾的黑貓,我可沒有信心能打敗一個和蝕骨蟲合為一體,斷了一截觸手還能重新接上的老怪物。
他聲音帶了幾分粗糙的沙啞,聽起來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我忍不住皺眉把說書先生嘴裏的戲文都說出來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怎麽能叫閑事兒?”
老叫花子嗬嗬嗤笑一聲,後背上緩緩降下一條粗壯的觸手,他伸手摸了摸觸手黏膩的頂端,像是漫不經心似地道:“看你歲數不大,口氣倒是不小,就憑你一個,可不一定打得過我,我勸你乖乖把我的貓交出來,快點離開這裏,我今天心情好,說不定還能留你一條小命。”
我一驚,知道這老家夥認出黑貓來了,不禁下意識地看了黑貓一眼。
黑貓一雙碩大晶瑩的眼球死死盯著老叫花子,聞言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我離得近,自然能感覺到黑貓的緊張,這家夥表麵不顯,可實際上整個後背都緊繃著,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真是好笑,這明明是我的貓,怎麽就成了你的了,你叫它它會答應麽?”我好笑地喊道。
老叫花子一愣,竟然真的目光落在黑貓身上,朝它伸出一隻手來,嘴裏喚道:“貓神仙,你不見了我可急死了,這不,就出來找你了,快跟我回去吧,你看,我現在可是厲害得很,咱們兩個配合,一定能讓妙仙觀聲名遠播,名震天下。”
黑貓又後退了兩步。
老叫花子滿臉的期待瞬間化成了一地的冰渣子,眼中的狠厲一閃即逝,可到底顧忌著什麽,忍了又忍,才強笑道:“小子,你手上那竹竿子可是一把魔器,我勸你快點丟掉,不然怕是要傷到自己。”
我一怔,心道這老叫花子難道是因為自己打不過我這竹杖,所以才一直瞎逼逼,就是不肯貿然動手的?
想到這我心裏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暗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不如先給他一下試試深淺。
想到這裏,我腦海中過了一遍剛剛畫卷上的招式,也不廢話,直接手一抬,竹杖往前一頓劃拉。
那竹杖上的星光驟然點亮,從竹杖頂端噴湧而出,匯聚成一條長鞭,熠熠生光,隨著我手腕的扭動在半空中蜿蜒扭轉,旋即如蛟龍入海,一頭狠狠朝著老叫花子抽去。
老叫花子看我年紀不大,還以為好騙,哪想到話還沒說話,我竟然就動起手來了,一時不察,我這一鞭子下去破風斷浪,“劈啪”一聲當頭落下,他嚇了一跳,想躲已經來不及了,隻能身子一抖,背後觸手萬箭齊發,迎頭撞上我這星光一鞭。
“唰”地一聲,他那無數觸手竟然不敵我這一鞭之威,被細如發絲的星光長鞭齊刷刷斬斷,上頭萬點星光一攪,斷下來的觸手竟然瞬間就被攪得粉碎,散成了一地的肉沫。
這下怕是再也接不起來了。
我心裏痛快,手上卻不敢怠慢,隻把個竹杖不斷地朝前抽打,像是冬天在鄉下抽陀螺似地,半點也不敢停歇。
老叫花子被一個照麵斬斷了背後的萬千觸手,劇痛讓他的臉都扭曲了,可眼看一線星光再度兜頭罩下,他哪敢停歇,隻能仗著蝕骨蟲的力量,縱身在星光鞭影的縫隙裏不住地躲閃跳躍。
他背上剩下的半截觸手淋淋漓漓,撒得滿地都是黏液,幾乎斷絕生機,隻是軟趴趴地在他背上耷拉著,活似背著一叢死氣沉沉的橡膠管子,不但毫無助益,反而給老叫花子添了不少的累贅。
我抽得興起,卻沒注意到腳下的黑貓這會兒竟眼睛冒光地盯著老叫花子,像是在盤算著什麽似地,一雙眼珠子半點不錯地跟著老叫花子移動,身子像是瞧見了老鼠一樣蠢蠢欲動。
忽地,它似乎看準了一個破綻,猛地叫了一聲,身子朝前一縱,竟然化成了一團水墨一般的黑色煙霧,朝著場中一頭躥了進去。
我大驚失色,想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