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古畫

  大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許是荒廢的年頭太久，高大的木雕門扉已舊，一動就搖搖擺擺，抖落下許多灰。


  老叫花子探頭探腦地朝門裏看了看，嘬了個牙花子道：“真是菩薩顯靈，老子可算找到了個睡覺的好地方。”


  他也不在乎漫天飛舞的灰塵，隨意揮揮手，邁過高大的門檻，一步跨進殿裏。


  甚至目不斜視地徑直穿過了我在他眼前揮舞的手掌。


  我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確定自己是真實地存在於這個情景之中，卻也真地不和這情景中的人發生任何交集。


  胖丫驚訝地道：“他真的看不見咱們，甚至都摸不到咱們？那剛剛我為啥能掐斷那根草？”


  賈山擺擺手，急道：“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這是多年以前，咱們該咋阻止這老家夥，說不定他現在根本還沒遇見九尾貓呢，咱們要是阻止了他，說不定後頭的事兒就都不會發生了啊！”


  “先跟上去看看再說。”我把食指抵在唇邊，示意他倆小點聲，自己當先進了大殿。


  大殿裏滿是屋子空了多年的黴味，我皺眉定睛看去，見老叫花子正跪在神案前磕頭。


  “拜求貓神仙，我老叫花子一輩子要飯，無依無靠，連個媳婦都娶不上，要是能有一房媳婦，再弄兩個錢花，將來一定報答貓神仙的恩情。”他腦袋在坑坑窪窪的石磚地上磕得邦邦響。


  我心道這裏昨晚時候立著的是個月老像，八成也是改名月老廟之後才豎起來的，那之前這裏又供的是啥呢？


  心裏疑惑，我就抬起頭往神台上看去，這一看，頓時吸了一口涼氣。


  那神台上立著一根通天的黑柱子，和整個大殿的房梁連在一起，深深插在神台之中，足有碗口粗，柱子上竟然掛著一幅畫。


  畫上群山環伺，正中一片草木蔥蘢之中，靜靜蹲踞著一隻碩"大的黑貓，身後九尾搖曳，雙目如炬。


  關鍵這畫看上去雖然古舊，卻並無絲毫損毀，掛在那裏簡直和掛在什麽收藏家的書房裏一樣，連一絲灰都沒染。


  且不說這妙仙觀荒蕪多年無人打掃，這麽一幅古畫是怎麽避開蟲蛀雨淋風吹日曬的，光是那畫上的黑貓在光影中影影綽綽好像在動一樣，就已經足夠讓人驚歎了。


  我朝周圍看了一圈，這大殿裏空蕩蕩地，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不禁又把目光落在了那幅古畫上，心道這老叫花子此刻就在向九尾貓許願，若是九尾貓果然答應了他還認他為主，也應該就是這時候的事兒，可這裏根本就看不到九尾貓，難道後頭還有什麽事發生不成？


  胖丫膽小，躲在我身後，隻把一雙大眼睛朝周圍四下張望，賈山卻是膽大，這功夫仗著老叫花子看不到我們，已經一縱身上了神台，湊近了仔細端詳那幅古畫。


  “嘖嘖嘖，我跟你們說，這畫一定是個大畫家畫的，我見過我爺爺收藏的一副老畫兒，跟這個賊像，就是畫的東西不一樣，你看這畫的是個貓，我爺爺那個畫的是一堆大花，啥品種都有那種，也是這樣。”賈山瞅了半晌，拽著畫卷的卷軸一角，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跟我們匯報。


  我心道就算這老叫花子看不見咱們，你也不能這麽放肆啊，畢竟九尾貓還不知道在哪睡大覺呢，老叫花子看不見它可看得見，要是回頭給咱們滅了，咱們真是喊"冤都沒地方喊去。


  這一急，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一個健步衝上神台，就想拉住賈山的胳膊把他往下拽。


  老叫花子這會兒功夫已經禱告完了，抹抹嘴兒，從懷裏掏出一個雞腿，就坐在神案底下，背靠著神案桌子腿，美滋滋地開啃。


  一麵啃，一麵含糊不清地道：“今天給我錢袋的小妞兒就長得不賴，聽說在這縣城裏頭還挺有錢的，要是能跟這樣的小妞兒做個伴兒，老子可就無憾了……”


  賈山見我一聲不吭就衝上來拽他，還以為出了啥事，下意識地一躲，我這手竟然撲了個空，一下甩在了畫卷的卷軸上。


  那卷軸上也不知道有什麽，我隻覺得指尖一疼，好像被啥東西刺了一下似地，疼得我觸電似地把手一縮，沒想到身子一退，一腳踩空，身子當即往後仰倒。


  情急之中，我下意識地一把攥住畫卷，用力死死拽住，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嘴一咧正要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被劃傷的拇指竟然按在了畫上，拇指上殷紅的血跡瞬間在畫上染出了一個鮮紅的指印。


  我嗓子眼都冒了涼氣了。


  好家夥，剛還擔心賈山呢，結果小醜竟然是我自己。


  我腦海中一片空白，耳邊隻有老叫花子的聲音在不斷傳來：“……最好再能把家產也都給我，那我就給您老人家翻新這座廟，讓您老人家快快活活地哩。”


  話音未落，我麵前忽地乍起一蓬白光，瞬間把我和賈山都籠罩在內，刺得我眼睛差點失明。


  白光之中，我隱約看見一片青山綠水，中間一隻碩"大黑貓抖了抖身上的長毛，一個縱身朝外頭躍了出來，四隻爪子穩穩站在神案上，對著神案下的老叫花子“喵嗚~”地叫了一聲。


  白光迸出的時候老叫花子就被嚇了一跳，可能以為是打雷了，嗷一嗓子就屁滾尿流地往門口爬，爬出去一段才意識到好像不對，回頭一看，剛好瞧見黑貓朝他叫。


  他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倒頭就拜。


  “貓神仙啊！我的老天爺，竟然真的有貓神仙！我剛……我剛才說的都是真心的啊，絕無誆騙，您大人有大量啊！”


  他語無倫次地想啥說啥，黑貓卻隻是眨巴著晶瑩的眼睛看他，等他徹底沒詞兒了，才慵懶地朝他咪嗚了一聲，旋即迷惑地往周圍看去。


  那雙晶瑩明澈的碩"大貓眼看向我的時候，我幾乎以為它看見我了，可它隻是歪著頭往我這個方向定了半晌，眼中閃過一絲困惑，最終視線又重新落在了老叫花子身上。


  “喵嗚~”


  既然這裏隻有你，那就是你吧~

  我仿佛聽到了黑貓的一聲歎息，旋即它伸出一隻爪子，朝著老叫花子隔空輕輕抓了一下。


  像是戀人的嬉鬧，也像是清風的撫"摸。


  “啊！”


  老叫花子的胸口衣服瞬間撕開三道裂痕，露出裏頭的皮肉來，旋即連皮肉都綻開了三道血痕，殷紅的鮮血流出，觸目驚心。


  老叫花子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既然你把我放出了封印，那便如你所願~

  我好像聽見黑貓慢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