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哥哥

  我心裏隱隱有一點大膽的猜測，隻是還不敢相信我爹竟然真的能把這事兒給弄成真，因此也眨巴著眼睛看向他，希望能從他嘴裏親口說出答案。


  爹輕輕咳了咳，指著地上的孩子笑道：“這不就是鬼王麽，還找什麽？”


  高老道哪裏會信，“你別逗咱，鬼王吃了那麽多屍體，縮小到成年人大小已經是極致，咋可能縮成一個孩子模樣？”


  爹哭笑不得，“真的是鬼王。如果鬼王是以鬼氣狀態吞噬了活屍煉出肉身，再吃掉這麽多屍體，那自然是不可能縮成小孩子，可它偏偏先以鬼氣形態投胎成了小孩子，再吞吃了活屍，等於已經先造就了一個軀體，現在自然是要恢複成之前的小孩模樣。”


  “你說這真是張三寶？”賈山瞪圓了眼睛，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這怎麽會是張三寶呢，我剛才還抱過他呢，張三寶才剛出生不到三天，那麽一點點大，現在這個可是足有五六歲啊。”


  爹擺擺手，上前抱起地上的孩子，端詳一番，道：“他畢竟吃了十八活屍，又把全村幾乎全吃了個幹淨，這些被鬼王吸收的肉身總不會憑空消失，助他長大也是常理。”


  我和高老道賈山三人麵麵相覷，隻覺得荒謬絕倫又似乎能解釋得通，不禁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爹把外衣脫下來裹住孩子，自言自語道：“這孩子要是叫三寶，卻是有些不好。”


  “他爹張丙誌有倆兒子，大寶二寶，他是第三個，叫三寶正是應該啊。”賈山湊上去瞧著孩子，理所應當地道。


  “三寶在道門是道經師，在佛門是佛法僧，都是受兩教禮拜尊崇的對象，若用來叫尋常孩子倒也無妨，隻是這孩子是鬼嬰，如今又陰差陽錯地成了這副模樣，一身屍氣，難免褻瀆，對他絕無半點好處。”爹皺眉解釋。


  高老道撚須頷首，很是讚同，“雖然也沒什麽大的妨害，但是這孩子生而克父母，進而克鄰裏，再而克全村，實在是大凶大煞，改個名字也好，說不定以後能過些平常日子，安安穩穩也就罷了。”


  他這麽一說，連我心裏也有了點怪異的感覺，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周圍寂靜如墳地的陳家村，隻覺得後背發涼。


  確實，這孩子實在是大凶，一出生就全村慘死，以後還說不定要經曆些什麽。我若不是親身參與其中，實在是想不到這世上還會有這樣詭譎無常的事情。


  高老道雖然說著“以後能過些平常日子，安安穩穩也就罷了”這樣的話，可心裏八成也不信這孩子能像個普通孩子一樣過完尋常的一生，因而說完這話，便再不言語。


  “他爹媽都沒了，不如咱們養他吧。”我伸手撚了撚孩子身上的衣角，小聲道：“就叫他康小寶咋樣？”


  “這名字好，小寶，聽上去就是他那兩個哥哥的弟弟，又跟你名字相近，也像你的弟弟了。”賈山一拍巴掌，雙眼亮晶晶地瞥了我一眼，抿嘴笑起來。


  爹皺眉看看我，又看了看懷裏的孩子，半晌才長歎一口氣，搖頭道；“罷了，那咱們就把他帶回去，不然在外頭要是壓製不住，恐怕也要釀出禍事。”


  他也沒有辦法，這裏就我們幾個人，高老道一個出家人，雖然合適養個孩子，可卻無法壓製住鬼王的力量，萬一這孩子再次覺醒，恐怕他就要倒黴了。


  賈山自然更不合適，他自己如今都家破人亡，還不知道該往哪去，要是再帶個孩子，可能也就隻能去要飯了。


  能收留這幾個人的，怕是隻有我們爺倆了。


  爹倒是也不偏不倚，把小寶抱在懷裏，也問高老道和賈山之後怎麽安排。


  高老道撚須道：“貧道還有一樁事情需要了結，恐怕還要在山東墳地界盤桓幾日，說不得還要雇些人手幫忙。”


  我心裏一動，知道他說的是他藏在山東墳下的蜈蚣蛋，不禁好奇心大起，心想這老頭把他的蜈蚣說得天下無雙，我倒是要見識見識到底是什麽了不得的玩意兒，因此趕緊拽住爹的胳膊道：“爹，這裏一個活人都沒有，咱們不如先回咱家再說吧。”


  爹揉揉我的腦袋，嗔道：“當我不知道你的小九九，是不是想去給道長幫忙？”


  我嘿嘿笑了兩聲，也不說話，隻拉住高老道和賈山，笑嘻嘻地對爹道：“離山東墳最近的屯子，除了陳家屯就是咱們那，陳家屯一個人都沒有了，道長還能去哪呢？賈山哥也無處可去啊，當然是都跟著咱們回家了。”


  爹點點頭，朝高老道拱拱手，“如果不嫌棄咱家簡陋，不如隨我們回去，休息幾天再從長計議，如何？”


  高老道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就是賈山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旋即想到他全村慘死，活著出來的竟隻有他和小寶兩個，不禁一聲長歎，神色黯淡了幾分。


  說定了此事，我們分頭到村子裏四下尋找村中剩餘的屍體，鬼王一通胡吃海塞之後，村裏的屍體竟然被他吃了個幹淨，能找到的也隻是一些散碎肉沫，隻能用衣服兜著收集成一堆，用剛剛擺陣的秸稈架起來，一把火燒了個幹淨，挖個坑埋了灰。


  賈山隨我們離開陳家屯之前，跪在村口咚咚咚磕了三個頭，算是告別。


  “賈山啊，以後你就做小包和小寶的哥哥，好好照顧兩個弟弟吧。”


  爹拍了拍賈山的肩，鄭重地說。


  賈山抿嘴愣了半晌，最終紅了眼眶。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