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死一人活百人?
要談,敞開大門,要打,奉陪到底。
劉宴的這句話使得張勝野的情緒久久無法平複下來。
此時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此子萬不能留!
雖然不清楚劉宴的人生出現了何等樣的轉變,但很顯然,劉宴已經成為了西夏人不得不警惕的危險人物。
戰無不勝的白飛將張勝野接二連三敗在他的手底下,這個劉宴心思縝密,奇招百出,甚至還“鮮廉寡恥”,他可以摒棄所有大陳文官乃至武將們都約定俗成的那些破規矩,假以時日,必然會成為西夏的心腹大患。
不過令人惋惜的是,他終究不過是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
張勝野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既是如此,看來隻能各退一步了……”
嘴上說著退一步海闊天空,他的手卻已經握住了刀柄!
此時劉宴與他不過距離十步,戰馬一個衝鋒就能將劉宴斬殺於馬下,劉宴一死,大陳方麵必然引發騷亂,群龍無首的狀態之下,攻下固川寨簡直輕而易舉。
張勝野抽刀在手,一夾馬腹,眨眼間已經衝殺了過來。
劉宴本就不擅長騎馬,見得此狀,知道張勝野要直接掀翻談判桌,也是直冒冷汗,腦子一片空白。
他畢竟不是軍人,半點拳腳功夫都沒有,也未曾經曆過這等事情,眼下就是個普通人的反應,而普通人沒有經曆過生死錘煉,這種情況下,會陷入短暫的僵直,身子根本無法動彈。
劉宴終於親身體會了一把“緊張性不動”,當一個人麵臨巨大的危險和恐懼之時,他會喪失思考能力,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如同殘廢,西方醫學家和心理學家也稱之為“壞掉的洋娃娃”。
現實生活當中,慘遭強暴的女人就會出現緊張性不動,不是她們不敢反抗,而是她們的身體已經被“鎖死”,根本就不聽使喚。
處於“緊張性不動”狀態的劉宴就這麽傻傻地坐在馬背上,眼看張勝野的屠刀就要斬下,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厲的口哨聲。
胯下戰馬得到了指令,突然人力起來,嘶鳴一聲,嚇得張勝野的戰馬稍稍停滯,而後奮蹄狂奔,轉頭往固川寨方向疾馳。
虧得劉宴處於僵直狀態,雙腿死死夾住了馬腹,雙手緊緊抓住馬鞍,否則會被胯下戰馬顛摔下來。
曹镔也大鬆一口氣,此時看來,他讓人偷偷把自己的戰馬交給劉宴,無論是出於羞愧還是感恩,都救了劉宴一命。
“攔住他!給我留活口,我要親手處決他!”張勝野朝前方下令,混雜在戰俘之中的步跋捉虎軍便衝出來攔截劉宴。
曹镔又吹了一聲口哨,戰馬急停,轉了個彎,馱著劉宴往左翼的丘陵衝了上去。
步跋捉虎軍沒有戰馬,自是追不上劉宴,張勝野倒是想追擊,但他是主將,不能為撿芝麻而丟了西瓜。
雖然極其不情願,但他還是勒住了馬頭,劍指固川寨方向,高聲下令道:“衝鋒!”
步跋捉虎軍大聲領命,挾持著大陳軍戰俘,步步為營地往固川寨方向推進。
他劉宴可以不在乎大陳戰俘的生死,張勝野更不會在乎西夏戰俘的性命,橫豎張恨唐已經死了,戰俘當中唯一讓他覺得可堪一救的隻有剝皮匠李元朗。
不過區區一個軍醫,與大局相比實在太不起眼,他張勝野為了勝利,可以放棄追擊劉宴,自然不會在乎李元朗。
曹镔拔出長刀來,將身前的西夏戰俘往前一推,大聲下令道:“入陣,死守!”
然而就在此時,思結白草領著特勒鷹義和野古拔獨走到了前頭來,對曹镔說:“曹镔,把戰俘都押下去!”
“什……什麽?”曹镔仿佛聽錯了一般,然而當他回頭看時,特勒鷹義和野古拔獨已經率領部族兵,將剛才拆卸下來的車軲轆全都推到了前線。
而在他們的後方,李克也率領著軍役和輔兵,將拋石機和床子弩全都推了出來。
這些天李克也一直在製造軍械,不少拋石機布置在了高處,但固川寨兩翼是丘陵,就好像被兩個大個子夾在中間的矮子,製高點並不多,剩餘的拋石機和床子弩隻能部署在平地上。
曹镔是親手操作過踏張弩的,對劉宴所研發和製造的玩意兒,他自是信心十足。
但無論是拋石機還是床子弩,都沒人見過這些東西的威力。
可思結白草的神態,充滿了堅毅和決絕,也不消多想,一定是劉宴臨行前早就已經布置好了這一切後手。
曹镔這些天似乎把一輩子能吃的虧全都咽下了肚子,而這些吃虧的時刻,有著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聽劉宴的勸阻。
直至此時,曹镔咬著後槽牙,終於選擇相信劉宴:“聽令,把戰俘押到後頭去!”
他們前腳剛走,步跋捉虎軍已經將戰俘全都逼到了車軲轆陣前。
“殺!”
步跋捉虎軍從戰俘群中跳出來,揮刀往前,發動了總攻,然而麵對巨大的車軲轆,他們也有些無所適從。
雖然不是完全密封的盾牌,但車軲轆形成了有效的阻隔,而特勒鷹義等率領的部族兵似乎早有準備,他們都配備了長槍和鐵矛,能夠從車輻的間隙穿刺出來殺敵。
張勝野在後麵壓陣,本以為步跋軍會摧枯拉朽,萬萬沒想到他們被阻擋在了車軲轆陣的外麵,竟不得寸進,還被長槍和鐵矛串糖葫蘆一樣刺死了不少。
“搖旗,重騎出擊!”
張勝野一聲令下,傳令兵揮舞令旗,身後的重騎兵如鋼鐵洪流一般發動了衝鋒。
“捉虎軍,退開!”
張勝野又讓人吹起號角,傳令兵不斷揮舞戰旗打著旗號,捉虎軍迅速與大陳戰俘分離,左右散開,以免被重騎無差別攻擊。
“放我們進去啊都頭!快放我們進去!”
捉虎軍散開之後,大陳的戰俘就顯得孤零零地,他們同樣被車輪陣阻擋在了外頭。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九寶浮屠軍的衝鋒威力,一旦重騎衝殺過來,首當其衝的他們會瞬時間被踩踏碾壓成肉餅!
“都頭!救救兄弟們!”
“快放俺們進去啊都頭!”
被剝成光豬的戰俘們滿身泥濘,上下傷痕,早已不成人樣,如同垂死掙紮的牲口,此時慘叫求救,也是讓人肝腸寸斷,極其悲涼。
曹镔這才指揮著弟兄們把西夏戰俘押到後頭,聽得這一聲聲叫喚和求救,也是咬碎了鋼牙。
身為將領,他很清楚,一旦打開車輪陣,無異於給九寶浮屠軍敞開了大門,所有人都得死。
可如果不開門,先死的就是這些弟兄,重騎會踩著弟兄們的屍體,再衝擊防線。
“這該如何是好,劉宴啊劉宴,如果是你,會怎麽選?”
連曹镔自己都沒想過,如此關鍵的時刻,連他自己都將劉宴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