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斬草人和九寶浮屠
許是擔心言多必失,又或許急著找曹镔商量對策,趙元勳也來不及跟劉宴修複關係,匆匆離開了。
所謂知己知彼,劉宴可不是說說就算了,既然這麽要求別人,自己首先也要做到,又向李元朗了解不少關於張勝野的個人信息。
李元朗好歹是野利黃刀的心腹,知道的內幕還不少,而且這老兒頗有些知無不言的姿態,連王族內部的一些八卦消息都分享出來。
“不是,老哥你這也太好說話了吧?你到底是不是西夏人?”
李元朗嗬嗬一笑:“我還真不是西夏人,別人的李姓是賜的國姓,我的李姓可是正兒八經,我的父親原本是關內的藥商,被連人帶貨掠劫到了西夏來,不過父親有本事,非但混了個地方小官,還娶了本地士族的小姐為妻……”
劉宴訝異了:“你不是說你是個剝皮匠麽?”
“是剝皮匠,不過剝的不是牲口的皮……”
“不是牲口的皮?”
李元朗嘿嘿笑了起來:“父親是藥商,也懂些醫術,小老兒到底是耳濡目染,本事也學了些,後來生了些變故,我就成了仵作……”
“原來是仵作,不過仵作為什麽要剝皮?”
李元朗神秘兮兮地哼了一聲,突然朝思結白草努了努嘴:“問問你家夫人就知道了。”
“問她?她又怎會知道?”劉宴突然醒悟過來:“她不是我夫人……”
李元朗摸了摸山羊胡:“現在不是,以後遲早會是的。”
“???”劉宴一臉懵逼。
“若不是有心嫁你,一個婦人家能追到戰場上來?”
劉宴也是哭笑不得,不過這小老兒態度極好,劉宴對他的印象也不錯。
“李老哥既然是漢人血脈,又懂得醫術,不如跟著我,如何?”
李元朗雖然生得猥瑣,但又懂醫術,又是仵作,為人又圓滑機靈,更重要的是,有著極其豐富的人生閱曆,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嘛。
李元朗卻正經起來:“軍爺你這時機不對,張勝野人稱白飛將,那可不是浪得虛名,今次你們是活不成了,你讓我跟你,豈非跟你去死?”
劉宴反倒笑了:“那就往後押一押,如果我能活下來,李老哥可不能再推了。”
李元朗豎起大拇指:“軍爺是條漢子!”
也不多說,劉宴放李元朗回戰俘營,思結白草卻皺著眉頭,臉色極其蒼白。
“怎麽了?如果是因為他剛才的夫人說法……”
思結白草搖了搖頭:“我不會在乎……”
“那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這老頭子是個斬草人……我討厭他身上的氣味……”思結白草麵色凝重。
“斬草人?這又是什麽行當?”難怪李元朗聲稱思結白草知道他身份內情,原來還真知道。
“所謂斬草人,斬的不是草,而是草鬼,甚至是草鬼婆……”
“草鬼?蠱?”劉宴也是恍然,作為社會學的學者,民俗學是繞不開的課題,而巫蠱是最神秘的民俗文化之一。
打從漢朝開始,就有專門的律法條文來懲戒下蠱之人,古人對毒蠱致病是深信不疑的,宋仁宗時期還專門頒布了一部《慶曆善治方》,專門用來治蠱。
而古往今來的經典醫術,無論是《千金方》還是《本草綱目》等等,都記載了中蠱的症狀分析以及治療方法等等。
因為下蠱者多為婦人甚至是麵容陰森的老太婆,所以蠱師又俗稱草鬼婆。
不過這東西都是在西南地方的少數民族中盛行,思結白草是遊牧民族的薩滿,怎麽會懂得這個?
李元朗說自己是斬草人,那就是專門對付草鬼婆的,如果確有其事,他能感受到思結白草是死對頭,隻能說明思結白草真就是蠱師。
“我常年在外行商,幾年前救過一個好心婆婆,見她無依無靠,就收留了她,把她帶到了部落裏,我這薩滿之位,還是她給我爭來的……”
“直到兩年前,婆婆自知時日無多,才把畢生所學傳給了我……”
“原來還真是!”劉宴不得不感到詫異,作為一個相信科學的人,這蠱術應該就是微生物學的範疇,但如何能做到神神叨叨,通過氣味就能判斷對方身份,也堪稱神奇。
作為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人,劉宴對此自是非常感興趣,正要細問,李如梁已經回來了。
他的臉色並不好看,朝劉宴稟報道:“情況不妙,今次來的是九寶浮屠軍!”
“九寶浮屠軍?”
“是,那是張勝野麾下的重騎軍團,橫掃西北,無人能敵!”
“重騎怎麽可能繞過渭州?”
李如梁麵色慘淡:“除非……”
“除非渭州城已經被攻陷!”
“今次來的重騎有多少?”
劉宴也被這個猜測嚇了一跳,原本以為渭州城能打個持久戰,所以才轉運糧草過去,誰想到糧草還沒運到,渭州已經城破了???
“具體數目還不清楚,咱們兄弟遭遇到了他們的斥候,跟著蹤跡北上了十裏地,遠遠看到他們的營寨,估摸著得有五六百人。”
可別小看了這五六百人,如果全都是重騎,衝鋒之下,便如同絞肉機一般,瞬時間能衝潰兩三千人的軍陣。
劉宴還想問問細節,外頭已經亂成一團,剛剛安頓下來的士兵們一個個都開始收拾東西,這是要準備撤離了。
“晚之,趕緊收拾東西,咱們要撤回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劉宴也從未見過如此慌張的裴東楚,可見張勝野和他的九寶浮屠軍對大陳朝軍民的震懾力有多大了。
“使君莫慌,敵軍隻在十裏開外,雖是重騎,但速度比咱們的車隊要快太多,就算要走,也走不掉了。”
裴東楚急了:“晚之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都這個節骨眼了,哪裏還顧得上糧草,再說了,他們的重騎能南下至此,隻怕渭州城早已沒了!”
果然還是要棄掉糧草,隻是劉宴還有一個問題:“渭州如果被攻破,總歸會有殘兵敗卒逃出來,固川寨是距離渭州最近的一個落腳點,為何咱們目今位置一個逃兵都沒見著?”
裴東楚是真的火燒眉毛:“如果真是張勝野,根本就不會有人能逃出來,別說人了,老鼠蒼蠅都逃不出一個來,張勝野在西夏被譽為白飛將,可在我大陳,你可知他諢號叫甚?”
“叫白閻羅啊!”
“說到殺俘和屠城,曹镔在張勝野麵前簡直就連三歲孩兒都不如!”
“趕緊收拾東西,快走快走!”裴東楚還在催促,營地周圍窸窸窣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而後是叮叮當當的金屬碰撞聲。
固川寨的村民拖家帶口,背著家當,全都匯聚到了村口的營地邊上。
“軍爺,請不要丟下我們,帶我們走吧!”
這些邊民非但見過豬跑步,很多人也吃過豬肉,不少人都曾經參戰,村裏也有不少逃卒,隻看押糧隊的表現,就知道大軍壓境,再不走他們也都要被屠殺了!
糧草可以放棄,這些百姓如何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