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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群起問難

  趙元勳到底是坐不住了。


  照著大陳的軍事製度,都指揮使遙領軍政,很少真的會領兵打仗,指揮使則坐鎮全局,真正在地方上領兵的就是趙元勳這樣的都虞侯。


  裴東楚雖然高高在上,但負責的是後勤糧草,轉運使雖然有監督權,但隻是對地方官府。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可要監察軍隊,可以向官家打小報告,那也隻是監察,你一個監察者怎麽能插手具體軍務!

  收編流民充為軍用,權當軍役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不少囚犯官犯官奴都在軍營裏頭,甚至連軍妓都有。


  但收編不收編,絕不是裴東楚說了算的事,收編拔師密部,讓劉宴擔任都頭,這已經觸犯到了趙元勳的底限!

  趙元勳不是曹镔這樣的粗人,不會一氣之下就找裴東楚對質。


  他花了幾天時間去確認事實真相,而後四方探了口風,嚐試著看看這件事的可操作性,再加上四處煽風點火,製造輿論,占據高地,有了十足的把握,這才帶著地方軍政的人來到了青虎堡。


  彼時距離大軍開拔也沒幾天了,這個時機也選擇得剛剛好,如果裴東楚執意要重用劉宴,那麽他將失去大半軍心。


  裴東楚是個八麵玲瓏的人,什麽時候都笑嗬嗬的,即便身居高位,也沒有盛氣淩人,對這些軍方和地方政府的人,他也言笑晏晏地接待了一番。


  聽懂了來意之後,裴東楚朝趙元勳說道:“我明白都虞侯的顧慮,隻是想問都虞侯一個問題,你可曾到過青虎堡地界?”


  劉宴沒去青虎堡之前,這個地方是靈州一戰最慘烈的地方,地皮都被鮮血泡了三天三夜,很多人認為是不祥之地,路過都要吐口痰再走,誰樂意去看?

  裴東楚也是明知故問,趙元勳這幾天四處走動,已經得到了大家的支持,當即強硬道:“使君要招攬的是劉宴這個人,跟青虎堡有什麽幹係。”


  裴東楚嗬嗬一笑:“找媳婦都要講個門當戶對呢,要招攬劉宴,總要看看他的家底不是?”


  趙元勳正要反駁,裴東楚也不笑了:“這樣吧,大家跟我一道過去看看,若果走完這一趟,大家仍舊反對,我就放棄劉宴,這樣可成?”


  堂堂轉運使,說到這個份上,眾人又豈有不服之理,畢竟他完全有能力獨斷專橫,根本不理會這些人的意見。


  其實裴東楚對劉宴也是沒底,他忙於籌措糧草,這些天都沒去過青虎堡,皇城司的探子回報說,劉宴將自己孤立於河邊的土窯,誰都不能靠近,裴東楚也以為劉宴“舊病複發”,有些怯戰,需要調整心態。


  今日正好去看看,如果真不能用,他也隻能放棄劉宴,畢竟打仗講的就是軍心士氣,因為劉宴而壞了這個,反倒得不償失。


  裴東楚是老油子了,他從不認為一個人能夠改變整個戰局的勝負走向,之所以招攬劉宴,一來是收到了女兒的來信,看得出女兒對劉宴的心思,二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官家對劉宴的態度。


  你若討厭一個人,把他趕得遠遠的就好,永世再也不見他,讓人把他打死,關監獄裏,發配邊軍,官家有一萬種法子去懲罰這個人。


  但明明討厭他,卻給他賜一道丹書鐵券,這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劉宴跟裴東楚一樣,在官家心裏都有著特殊的意義和地位。


  這是很多人不能理解的一件事,還有對官家有著足夠了解,才能看到這一點,而有些人或許看得出來,也未必敢靠近劉宴。


  眾人來到青虎堡,見得這紅牆碉樓鐵簕竹,密不透風鐵桶也似,也很是感慨,若當初的青虎堡是這個模樣,大陳朝怕是要付出十倍的傷亡才能攻下這地方了。


  當然了,這也不足以說服他們,真正讓他們動容的是,那些彪悍凶蠻的拔師密部流民,竟是老老實實在做農活?!!!


  拔師密部的流民就如同皮膚上的爛瘡,每到一處地方,不出三天,就會汙染整個地界,屎尿橫流,傷人搶奪,可謂無惡不作,更要命的是他們的婦人和孩子也一樣如狼似虎一般凶蠻。


  可此時流民營幹淨整潔,比他娘的縣城都趕緊,人人身上幹幹淨淨,甚至還彌散著一股子香氣。


  別的不說,單說來視察的這些人裏,就算曹镔也是頭上長虱子,時不時抓腋窩扣屁眼,渾身發癢難受。


  然而青虎堡卻幹淨得令人發指,更重要的是精神麵貌上的改變,隻要不瞎都能看得出來。


  裴東楚頻頻點頭,心說劉宴總算沒給他丟臉,看來劉宴很舍得給他們用香皂,真他娘的奢侈!

  發往皇城的第一批香皂算算時間估摸也差不多到了,隻是還得返程才能收到反饋,看著青虎堡這般光景,裴東楚心知香皂一定會掀起一陣風潮。


  “使君,怎麽今日得閑過來?”許是有人通報,劉宴已經來到砦門前迎接。


  裴東楚嗬嗬一笑,指著趙元勳道:“趙虞侯以及一幹將軍們想過來看看你劉宴有些什麽本事,值得我裴東楚如此招徠,你可得拿出點真功夫了。”


  再見趙元勳,劉宴身體不由自主地抗拒,仿佛對此人有著發自骨子裏的厭惡,可見身體原主對這個人有多討厭了。


  “倒是要讓裴使君失望了,劉某本就不想去渭州,行軍打仗保家衛國本就是軍人天職,趙虞侯軍功赫赫,我劉宴一介窩囊廢,哪有什麽真本事,小地方沒有什麽好招待大家的,怠慢則個,諸位慢走。”


  劉宴拱了拱手,竟是下了逐客令,讓裴東楚也是好一陣尷尬。


  照著他的認知,劉宴不該是這樣的人,即便再厭惡,也不會掃麵子,畢竟文人有文人的做派。


  “劉宴,好久不見,這一見麵就要趕人,有些說不過去啊,雖然你我政見不同,但也不必如此吧?”劉宴這麽做,反倒勾起了趙元勳的鬥誌來。


  他不想讓劉宴去渭州,但絕不是這麽個樣子,主動權全都抓在劉宴手裏,不是他不讓去,而是劉宴不想去,這就讓人很難受。


  劉宴嗬嗬一笑:“趙虞侯既然這麽說,那劉某就好好招待一番了。”


  也不知為何,聽到劉宴這句話,趙元勳沒來由打了個冷顫,腳底板有股涼氣不自覺地湧上來,就好像背後跟著一隻鬼,在他後頸喘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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