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座的各位都不配
劉宴是繼承了原主的記憶的,也知道周奇的來曆,更清楚這些個胥吏為何都不敢上前來勸阻。
周奇本是靈武縣城裏的小霸王,堂叔正是縣衙典史,是所有胥吏的頭領,所謂流水的縣官鐵打的胥吏,周奇的堂叔才是真正掌控著實權的那個人。
而周奇本身已經是壯班的小班頭,縣衙裏有六房三班,所謂三班,就是皂、捕和壯三班。
以靈武縣為例,一共有皂隸16人,馬夫就有12個,還有諸多捕快轎夫和傘扇夫,燈夫門子禁卒倉夫庫卒等等將近六十餘人。
而壯班負責把守城門、衙門、倉庫和監獄等等要害之地,還需要巡邏城鄉道路等等,有點類似後世的武警。
單單一個壯班就已經有50名民壯,也就是說,周奇手底下有起碼50個小弟,又有一個土皇帝一樣的堂叔在撐腰,他哪裏會怕惹事?
所謂閻王易躲小鬼難防,也正因此,劉宴才對於這些人能不得罪就盡量忍讓。
可當別人把你的忍讓當成軟弱可欺,就不能當縮頭烏龜了,教員曾經教導我們,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這是硬道理。
劉宴快步往旁邊一閃,將牆上的丹書鐵券摘了下來:“我看你們誰敢上前!”
衙役們都被嚇住了,就算內容再不堪,那也是禦賜的丹書鐵券,像尚方寶劍一樣的存在。
周奇有些色厲內荏地喊道:“都愣著作甚,上啊!他就是個軟蛋,一輩子都是軟蛋,你看他敢不敢動手!”
“剛剛你不也賭我不敢潑你麽?”劉宴一聲冷笑,其他衙役也麵麵相覷,不敢上前,畢竟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眼前。
“都是廢物!”周奇罵了一句,劈手奪過同伴的短棍又要衝上來,劉宴舉起鐵券揚了揚,作勢要打,周奇又是一陣無能狂怒,雙方陷入了僵持。
“劉宴!你這是做甚麽!還不住手!”趙泰俞年近四十,一臉怒容地走了過來。
“趙爺……”周奇在趙泰俞麵前是又委屈又羞愧,委屈的是讓劉宴給欺負了,羞愧的是連把劉宴趕出去這等小事都沒能做好。
周奇出身市井,又慣會仗勢欺人,所以口碑並不好,他想娶趙泰俞的女兒,以此來抬高家門地位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你怎麽不叫他放下棍子?”麵對趙泰俞明顯的拉偏架,劉宴也不客氣,都走到這一步了,忍讓妥協隻會讓自己更加艱難。
趙泰俞聽得出劉宴的意思,被抓住痛腳,就更是氣惱:“你是個讀書人,動手動腳像什麽話!”
劉宴給氣笑了:“讀書人就活該受欺負?讀書人就活該打不還手?你們想要欺君子以方,又當婊子又立牌坊,還是省省吧!”
“簡直粗鄙!俗不可耐,讀書人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趙泰俞氣得吹胡子瞪眼。
劉宴不笑了,嗬一聲說:“趙泰俞,你我同是訓學,你憑什麽對我大呼小叫?就憑你舉人的出身?他周奇沒讀過書,不懂禮教規矩,難道你也沒讀過書?對我連敬語都不用,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趙泰俞隻是舉人身份,高不成低不就,家裏花錢補缺,也沒法進入官場,隻能退而求次來靈武縣做了訓學,而劉宴可是探花郎!
“好!我趙泰俞不配教訓你,自然有人來教訓你!”趙泰俞氣鼓鼓地走到隔壁院,很快就將教諭茂春芳給搬了過來。
“劉宴,你到底想幹什麽!還不放下鐵券,我學署的名聲都被你敗盡了!”
“我五次三番,三番五次地說了,英雄不問出處,切莫用出身來看人,趙泰俞年長你一輪,卻被你如此羞辱,你還有沒有教養!”
“你說趙泰俞不配教訓你,我茂春芳配不配!”
打草摟兔子,既然主動撞上來,劉宴也不客氣,反問了一句:“您配麽?”
茂春芳頓時愕然,回想了片刻,頓時老臉通紅,因為他也隻是同進士出身,在這樣的封建社會,你的出身往往決定著你的地位,這也是課文裏範進中舉為何會欣喜發狂的原因!
“也罷也罷,你劉宴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我等都管不住你,你盡可得意了去!”
茂春芳正要拂袖而去,轉身就呆住了。
知縣顧蘭亭不知何時到了外圍,此時笑吟吟地朝劉宴道:“我顧蘭亭隻是個二甲進士出身,看來也不配管你劉宴了。”
縣官不如現管,這個道理劉宴還是懂的,他放下了鐵券,給顧蘭亭行了禮,梗著脖子說:
“卑職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是非曲直,總有個說法,他們要講道理,我就講道理,他們不講道理,我就不講道理,豈能站著挨打。”
顧蘭亭搖頭一笑:“人都說你醒過來之後像變了個人也似,本官卻覺得你死性未改,還是那個不肯吃虧不肯低頭的劉宴。”
“不過在其職,謀其事,你有你的苦衷,本官也有本官的考量,自打你來靈武縣,整日裏不是喝酒作詩,就是遊山玩水,誰都看不起,誰都不想理,最後居然還跳井,丟光了我縣衙臉麵!”
顧蘭亭的笑容凝滯,目光也鋒銳如刀。
“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誰是誰非本官也不想管,但我縣衙從不養閑人,做好分內之事才有資格挺直腰杆,本官再給你三日,三日之內招二十名學童回來,招不到就去戶房當書手!”
誠如所言,朝廷剛剛收複靈州不久,還沒舉行過童試,自然也沒有生員來讀縣學,所以縣衙方麵開辦了一所社學,算是試點,讓這些少數民族或者窮苦人家的孩子能來讀書。
之前劉宴鬱鬱不得誌,無心做事,招生的事情都是茂春芳和趙泰俞在處理,但他們為了完成任務,將宗族以及本土家族的子弟名字都報上去,被典史和本地胥吏架空了權力的顧蘭亭並不滿意。
在他看來,劉宴是做這件事的最佳人選,因為劉宴是外來人,而且都落魄到這個地步了,還怕得罪誰?
如果他劉宴招不到人,淪落到當書手,那麽根本輪不到茂春芳和趙泰俞欺負,周奇就能讓他劉宴骨頭渣子都不剩一星半點!
“真不容易啊,這麽快就走到山窮水盡了……”
魂穿至此,劉宴也沒本事爭霸天下,文不能提筆安天下,武沒法上馬定乾坤,想過些逍遙快活的種田日子,又不是地主少爺。
現在竟然要提前考慮安身立命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