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當麵等死
第二天,杜衡九點半就到了現場。
整個上嶺村,也已經被完全的清理了出來。
救援的人已經撤了,隻剩下村民在清理著自家連圍牆都沒有的院子。
一個個都是了無生氣的模樣,看得人心裏憋得慌。
杜衡不想看這一幕,看著領導還沒來,他便往認識的人堆裏走去。
龔道陽不出意外的來到現場,而且在親自布置會場。
杜衡看了一眼他在忙,便沒有上前打擾,而是去找人堆裏的杜飛。
其實在這個場合,看到杜飛,杜衡還是很驚訝的。
“飛哥,你來的早啊。”
“嗨,宋院長早早的就打電話讓我早點過來,能不早嘛。”就兩兄弟聊天,杜飛表現的非常不爽。
“老宋讓你來的?”
“是啊,說什麽救治張喜有功,領導要怎麽怎麽的,還必須讓我來。”
聽完這話,杜衡對老宋也是醉了。
這是打定主意要給他自己創造一波功勞了。
領導的時間卡的很“準”,說十點開會,他十點準時就到了。
一同而來的,是區裏所有部門的頭頭或者是二把手。
杜衡在裏麵還看到了區衛生係統的老大,安春會。
領導們的辦事效率很高,到場之後,就開始開會了。
現場勘查村民的受災程度,當場和相關領導討論應該怎麽救助的問題。
不過這些都和杜衡沒關係,就是上嶺村的村長都沒關係,他們都在人群最邊緣的位置。
就在領導們站在一處廢墟上指指點點,高聲討論要怎麽重建房屋的時候,三輛麵包車呼呼的開了過來。
然後在領導們旁邊的廢墟上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男男女女下來十多個人,有中年,也有小孩子。
他們一個個麵露悲色,旁若無人,全都集中到了最前麵的一輛車邊上,然後一個病人被他們小心翼翼的抬了下來。
隨後,出來幾個人快速行動,在廢墟裏清理出來一塊空地。鋪上被子毯子,然後把病人放了下去。
領導一臉懵逼,杜衡也是一臉懵逼。
還沒有多餘的想法,緊接著就來了兩個微貨車。
然後一群人又開始從微貨車上搬東西,村裏人也開始幫著搬。隨後把搬下來的東西,全部支了起來。
帳篷,全都是帳篷。
看了一眼身邊鎮定的村長,感覺他好像知道些什麽,杜衡便悄聲問道,“張叔,這是怎麽了?”
村長看著大家幫忙搭帳篷,他卻沒有過去,而是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地上那個叫李秋花,今年55歲,一個可憐人。”
杜衡視線穿過人群,看到了地上的女人。
村長彈了一下煙灰,“年輕的時候,她生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姑娘,她婆婆不太高興,月子裏就沒有好好伺候。好像還是冬天,她婆婆也沒給燒炕,給落下病了,一直咳。遇上換季的時候,不光咳嗽,還喘,喘的氣都上不來。”
“她男人呢?”
“那會家裏窮,地裏掙不出來錢,她男人就去貨場當裝卸工,也是常年不著家,要不然也不會落下這病。”
村長歎息一聲,記者說道。“後來又生了兩個,都是兒子。好在沒兩年,她婆婆就走了,本來以為會好過一點,可她男人卻又出事了,喝醉酒被車撞死了,司機也跑了。那會不像現在,到處都是攝像頭,跑了就找不到了。”
村長猛抽了兩口,然後將煙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了兩腳,“那會她最大的姑娘7歲,兩個兒子一個五歲,一個兩歲。就自己一個人,拖著病怏怏的身子,把三個娃娃拉扯大,還給各自成了家。”
“本來以為可以享福了,卻不想30號晚上淋了雨,1號晚上就被送進了市醫院呼吸科。住在什麽啊什麽由的,四天花了7萬多。昨天晚上她大兒子打電話,說是醫院讓出院,治療已經沒有效果了,回家準備後事,讓我給村裏人說一聲,到時候麻煩大家幫幫忙。”
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隻找苦命人。
哎!
領導看的皺眉,臉更是火辣辣的疼。
雖然不清楚怎麽具體原因,可是看著這陣勢,也知道是在等病人咽氣。
就在他的麵前,把老人放在地上,就這麽眼睜睜的等死,這就是在抽他的耳光。
再想想剛才高談闊論的模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就見鎮書記對著村長招手,讓他趕緊過去。
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見李秋華身邊的女兒和兒媳婦,哭著喊出了聲,“媽,媽。”
一邊輕聲哭著喊,一邊趕緊給老人拍後背。
領導拉過安春會說了些什麽,安春會又把老宋叫了過去。
杜衡看的眼皮直跳,祈禱著老宋千萬別過來。
可是祈禱有點遲了,老宋還是衝著他走了過來,“領導讓你去看看。”
杜衡心裏狂罵,這就是三個牲口,畜生。
被市醫院下了死亡通知的人,現在讓自己去檢查,是不是有病?
這三個狗崽子,為什麽不自己去?
罵歸罵,心裏再怎麽不情願,自己還是得動手。
杜衡走到病人近前,發現病人是氣短氣軟,呼吸乏力。
而幾個女人哭,也是因為病人喉嚨裏有痰,卻因氣短氣軟卡住喉嚨,呼吸不上來。
杜衡幫著輕輕叩背,將喉嚨裏的痰清了出來。
看到病人能呼吸了,不要臉的三個人靠了上來,居然恬不知恥的來了一句,“小杜,你幫忙檢查一下。”
杜衡真有弄死這幾人的心,這就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最可惡的就是老宋了。
你讓我檢查什麽?檢查什麽時候死嗎?
市醫院都讓回家等了,情況很明顯了吧?
自己去檢查,除了讓家屬心有反感,讓自己丟個人,還能有什麽用?
而且,你讓自己檢查就檢查,你問過她家人的意見了嗎?
我要是檢查被打了,你們負責嗎?
杜衡真真的心裏罵翻了天,可卻又無可奈何,隻能硬著頭皮問家屬,“我是衛生院的杜衡,我給阿姨檢查一下,可以嗎?”
兩個兒媳婦1號的時候也在廣場上,她們兩個認出了杜衡。
給大姑姐說了一下,大姑姐猶豫了下,還是點頭同意了。
“阿姨,能聽到我說話嗎?”
病人嘴巴張了張,聲音卻輕的什麽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