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顧天南覺得自己心如刀絞。
他知道顧文瀾的意思，她是要他救孩子，但是他不能說這孩子是他的。一旦說出，這才是真的要毀了這個孩子。
但如今，顧天南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來幫助顧文瀾。
“我不要去！我死也不去！”被顧天恩拽到門口的顧文瀾忽然開始聲嘶力竭的尖叫，聽起來十分淒厲。
“小叔，我不要去打孩子，我不要打孩子！”顧文瀾轉過頭，朝著顧天南用拚盡全力地大吼，仿佛他是她最後一顆救命稻草，寄予了她全部的希望。
“一個父不詳的孩子當然不能生下來！”孫蕎走上前，好聲好語地勸慰著顧文瀾，“文瀾，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程，可不能為了一時糊塗賠上自己的一輩子！”
顧文瀾跪坐在地上，另外一隻手死死扒著門框，眼睛通紅地看著一言不發的顧天南，怔怔開口:“小叔我求你，你替我求個情！”
她沒有逼著他承認什麽，隻是讓他替她說句話，起碼讓她在這樣的窘境中，不要處於這樣孤立無援的位置。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妄想著天南給你求情？”顧淩峰恨鐵不成鋼地斜睨著顧文瀾，“別說是天南，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沒有用！今天這醫院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小叔……”
顧天南唇角翕動了半晌，這才有些為難地看著顧淩峰:“爸，文瀾的孩子……”
“你還真替她求情？這事兒沒的商量！要是他把孩子爹說出來是誰還有的考慮，你看看她現在這一副死相！有什麽好商量的！”
顧天南的喉結上下滑動，宛如他一顆心上上下下，在進行激烈地掙紮。
顧淩峰的一句話，將他堵得啞口無言。
他很想將真相說出來給顧文瀾以保護，但是他不能……可是要是真的逼著她將這個孩子給打掉的話，他也不知道顧文瀾會如何……
進退維穀，如此兩難……
顧淩峰給顧天恩使了個眼色，顧天恩再次拽著顧文瀾朝著外邊而去，這次，顧文瀾沒有掙紮。
她沒有再看顧天南一眼，眼中滿是失望。
其實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的要求也不多，但是為什麽顧天南從來都不能滿足她。
他就是這樣，她每次都給他希望。然後被他自己一點點換成失望，最後弄得滿目瘡痍。
“你別拽我，我自己走。”顧文瀾甩了甩胳膊。
顧天恩有些狐疑地看著顧文瀾一臉淡漠的神色，而後還是放下了手。
顧文瀾扭了扭自己紅腫手腕，大步走進了電梯裏，除卻顧淩峰和顧天南之外的所有人都跟著走了進來。
“文瀾，你也別怪你爺爺狠心……”
“你能閉嘴嗎？逼逼叨叨煩不煩？”
被顧文瀾這麽給嗆了聲，孫蕎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十分尷尬。
“怎麽和你二嬸說話的？”顧天恩有些不悅地斥責著顧文瀾。
顧文瀾並不打算再理會這一群人，隻是站在電梯角落裏，一言不發。
“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顧文瀾撥開前邊的人，趁著顧天恩一眾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朝著外邊跑。等到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顧文瀾已經跑到了公寓門口。
她如今是在拚命狂奔，跑出幾十步的時候肚子就墜墜地有些痛，胸腔也憋悶發痛，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還沒有跑到小區門口，眼前就一片漆黑，身後傳來紛遝的腳步聲，她也無心理會。
她盡力了，可能真的是……這個孩子與他無緣。
顧文瀾蒼白著臉色蹲下了身子，死死蹙著眉頭。
等了一會兒，卻發現自己沒有被拖拽起來，耳邊反而傳來一句:“她的孩子是我的。”
顧文瀾一愕，猛然抬頭，看著前方的一個清瘦的背影。
喬書寧？他怎麽來了？
顧天恩皺著眉頭看著這個打扮樸素的年輕人，雖然長相不差，但是……衣著簡樸，全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估計也沒有他一個鞋跟值錢。
“你是誰？”顧天恩沉聲發問。
“我是文瀾的朋友。”喬書寧彬彬有禮地回答。
孫蕎當然也看出了喬書寧這一身寒酸的樣子，說話的時候也就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幾分刻薄的表情:“就憑你，還想追我們文瀾？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那些追我們文瀾的公子哥兒哪個在京城裏邊不是有頭有臉的，你這麽個窮學生還湊什麽熱鬧？”
這絲毫不留情麵的話讓喬書寧的臉色漲紅了幾分，但是卻並沒有多少尷尬的成分在裏邊。他向來都是不卑不亢之人，從不會因為別人看不起自己的外表而生出什麽自卑之意。
“我確實不是京城貴公子，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歡文瀾。如今弄出這樣的事情也很抱歉。我已經告訴了我的父母，他們正在趕來京城的路上，等到了之後會和您各位……”
“你以為我們也是誰想見就見的？”孫蕎很不耐煩地打斷了喬書寧的話，“你也不去問問，京城顧家的門檻也是那麽好進的？”
喬書寧聞言，勾唇一笑道:“見不見您無所謂，反正我父母來這裏主要是為了文瀾的父母。看您這尖酸刻薄的樣子也不像是能生出文瀾的人，所以估計我父母也不樂意見您。”
說罷，喬書寧轉身，將顧文瀾扶了起來。
其實剛剛見到他在自己麵前為自己遮風擋雨的那一刻，顧文瀾真的有種要和他在一起的衝動。
可是她不能，他是那樣幹幹淨淨的一個人，倘若和他在一起，對他太過不公平。
“我先帶你去醫院看看？”喬書寧關切問她。
顧天恩給了孫蕎一個眼神，孫蕎了然:“既然要談事情那就去顧家談，顧家有的是家庭醫生，犯不著去醫院那樣的地方。”
“抱歉，我信不過您。”喬書寧頭也不回地吐出這麽幾個讓孫蕎恨不得一把掐死他的字眼。
“告訴爺爺，要是想談的話就在顧家等著我們，要是不想談的話，就作罷。”顧文瀾現在肚子是真的很不舒服，生怕這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也不想再多說什麽，跟著喬書寧上了一輛出租車。
而後……顧文沫也跟著坐了上來。
見顧文瀾拿那雙淡漠至極的眼睛看著自己，顧文沫笑笑解釋:“一些事情男生不太方便，我看看能不能幫什麽忙。”
隻是兩人誰都沒有理會她的解釋。
估計幫忙是假，怕她和喬書寧給跑了才是真的吧？
顧文瀾知道喬書寧從來都不是個信口開河之人，尤其是如今這麽大的事情，他更不會胡言亂語，怕是他真的叫了他的父母過來。
但是又怎樣，怕是沒有一個父母能容忍自己的兒子喜歡一個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
顧文瀾覺得自己現在什麽都沒有，唯一剩下的就是自知之明了。
醫生給顧文瀾打了個保胎針，她在醫院裏休息了約莫半個小時，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才逐漸下去。
顧文沫見她如今臉色沒有什麽異樣，將手機放回了包包裏，關切說道:“文瀾現在感覺如何？要是還可以的話我們就回去吧，他們都在家裏等著我們呢！”
顧文瀾從嗓子裏吐出來一個“嗯”的音節。
顧家大宅又是那般的熱鬧，所有人都在。
顧文瀾瞥了一圈這群人，扯扯嘴唇:“大哥和大嫂呢？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把他們叫回來？”
“上次大哥和爺爺鬧得不愉快你忘了嗎？再叫大哥回來把爺爺氣到怎麽辦？”顧文沫小聲提醒她。
顧文瀾很不屑，估計怕受氣是假，怕顧經年和林汐護著她才是真。
不過顧文瀾也不介意，直接坐在了高蓉旁邊。
“怎麽這麽大的事情也不告訴媽！”高蓉有些埋怨地拉著顧文瀾的手，隨後朝著喬書寧柔和一笑，“謝謝你照顧文瀾。”
“應該的。”喬書寧也笑著回了一句。
他一身很樸素的打扮與這富麗堂皇的顧家大宅格格不入，但是本身卻沒有任何局促窘迫的意思，倒是讓高蓉和顧天彬對這個年輕人生出了幾分好感。
顧淩峰打量了喬書寧半晌，也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年輕人，你們家是做什麽的？”
“父母是公務員，所以我們家是吃國家糧食的小門小戶，比不上顧家。”
顧淩峰眉頭皺了皺:“那你應該知道我們顧家的地位。”
“是。”
“你覺得你配得上文瀾？”
其實顧淩峰說話的時候並不喜歡如今這麽犀利亦或是直白，大概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再加上這喬書寧實在配不上顧文瀾，所以也不想和他多客套。
“如果要是論身份地位的話，我相信你們對我自有論斷，但是我喜歡文瀾是真。”
顧天南一言不發地看著對麵坐著的那兩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是覺得今天的喬書寧，很是犀利。
甚至有種鋒芒畢露的感覺。
“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這麽現實，很多事情並不是有所謂的真愛就能解決。”顧淩峰眯眼，透露出些許老謀深算的滋味。
“但是有總比沒有強。起碼我是真心實意喜文瀾，我也敢於擔當，所以懇請顧家給我一個機會。”
孫蕎一聽這話，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別墅大門被人推開，進來的不是喬書寧的父母，而且顧經年和林汐。
“呦，都在呢？怎麽不叫我和經年回來？”林汐笑眯眯地走進來，清澈如水的眸光從眾人臉上一一劃過，最後定在顧淩峰臉上，“爺爺，這顧家家主的位置，您是真的坐膩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