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就像是一個個的慢動作，在林汐眼中回放。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賀耀先是怎麽抱住的陳珺瑤，看到那個瓶子怎麽落在賀耀先背上，然後碎裂，再然後……
冒煙。
真的一點兒都不誇張，真的是煙，而且是滾滾濃煙。那蒸騰的煙霧，讓林汐的瞳孔不斷驚駭地放大，驚愕至極。
四周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震耳欲聾。
接下來有人四散奔走，就像是發生了什麽恐怖襲擊事件一般，好好的麥當勞門口一片混亂。
這裏本來就是一個人流極多的商場，如今更是整個商場都蔓延了這種恐怖的情緒。
陳珺瑤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知道忽然有個人衝出來抱住了自己，隨後那個人就僵直不動了。
回過頭一看，這不是剛才那個帥哥麽？
雖然現在他的臉已經扭曲了，但是陳珺瑤還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哥哥……”陳珺瑤沒有料到自己輕輕地一推，賀耀先就直接被她推到在了地上，重重一摔。
陳珺瑤一下子就傻了。
甜品店出來的林婉見到倒在地上的賀耀先，整個人一個怔楞，隨後尖叫著跑了過來。
“耀先，耀先，你怎麽了？”她看著賀耀先血肉模糊的背，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不光是背，還有脖子，胳膊，甚至還有手，許多地方都是一片血肉模糊。
已經有人打了120急救電話，林婉看著如今的賀耀先，六神無主。
賀耀先還沒有暈過去，隻是死死蹙著眉頭看了一眼陳珺瑤：“燙到沒？”
陳珺瑤看著自己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搖頭。
林汐看著如今慘不忍睹的賀耀先，黛眉死死地蹙著。
那個瓶子裏……
硫酸！
她還記得剛才那個瓶子是直接對著她扔過來的，要是碎裂在她臉上……
這麽一想，林汐的臉色已經不單單是“難看”這麽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你別動他！你是要讓他痛死啊？”林汐見林婉的手一直扯著賀耀先的衣服，簡直就要醉了。
現在他的西裝已經和他的背部完全黏在了一起，一片猙獰的血肉模糊，這林婉是不是傻？
陳珺瑤卻忽然捂著嘴，嗚嗚地哭了起來。
要是剛才沒有這個哥哥的話，遭殃的可是自己了。
這裏是市中心，距離醫院不是十分的遠。救護車不多時就開了過來，賀耀先被抬上擔架之後，陳珺瑤一也一直嚷嚷著要跟過去看，林汐拗不過，隻能讓顧文瀾跟著她去了。
林恩駿在剛才瓶子過來之後，看了一眼人群中似乎發現了可疑之人，於是立刻就追了過去。
一下子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這裏又是一個客流量極大的商場，安保人員立刻過來，將客人疏散，現場保護了起來。
這已經算的上是一起惡意傷害事件，畢竟濃硫酸一個不慎就會鬧出人命。
十幾分鍾後，林恩駿回來，手裏還抓著一個人。
對於這個人，林汐是一點兒驚訝都無的。
她甚至想到了這個人會對自己出手，但是沒有想到，竟然這麽快。
昨天這人才出了事，今天就這麽不消停了，也真是嗬嗬。
“你還真是不讓我好過。”林汐雙手環胸，淡淡吐出了這麽幾個字。
林業雄的肩膀被林恩駿死死扣著，上半身彎成了一個弧度，如今仰頭看著林汐，倒是有些卑躬屈膝的感覺。
“你運氣可真是好，這樣都沒能讓你死了！”林業雄從喉嚨深處擠出了這麽幾個字，帶著難言的嘲諷。
“那可真是抱歉了。”林汐聳聳肩，“你不知道人的好事做多了是會積福氣的嗎？”
林業雄的臉色很不好，也不想和林汐再廢話什麽，反正要是說話的話，他是怎麽都說不過林汐的。於是這般，隻是轉頭對著身後的林恩駿凶狠地道：“小兔崽子，放開你老子！”
林恩駿睇他一眼，冷哼一聲：“都說虎毒不食子，你也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你們愛怎麽樣怎麽樣，有種就殺了老子！”林業雄大吼著，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其實林汐一開始並不打算做的很過分。
比如昨天出了那樣的事情，林業雄私人賬戶她並沒有凍結。裏邊的錢財雖然被他揮霍了個七七八八，但是還有一部分，可以讓他好幾年都衣食無憂。
但是這林業雄就是鑽進了死胡同裏，隻是想著他以後什麽都沒有了，根本就沒有看到林汐給她留下的活路。
他昨天晚上在一個賓館裏邊呆了一夜，越想越生氣，林氏集團沒了，他還有什麽？
再加上他早上去找了自己之前賄賂過的幾個官員，可是之前對他熱情招待的人如今卻是避而不見。一個兩個就罷了，他找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林業雄在商場混跡了這麽些日子如何不明白，自己的這條路被人給斷了。
其實想想也知道，昨天自己在澳門賭場的事情一爆出來，他就知道這條路遲早會斷。
隻是不知道竟然這麽快，他原本以為會有一些緩衝期之類，讓他也好有個心理準備，有個對策。
發生得太快，他就有些接受不了。
不光是因為他以前做出的許多努力全都白費，還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心疼錢。
那麽多錢，如今就打了水漂？
所以今天早上，林業雄孤苦一人地站在街上，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他心裏越難受，對林汐的恨意就越深刻。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要是沒有這個女人，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事情！
嗬……這個孽女。
他被仇恨給衝昏了頭腦，當然沒有意識到，林汐根本就給他留了活路。
他知道自己以後的日子會如何艱辛，也知道自己以後的日子和以前比起來是多麽大的落差，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林汐造成的！在她出獄後的這短短的幾個月的時間內，她將林家弄成了什麽樣子！將他們林家的人弄成了什麽樣子！
一切都是她害的！林家再也不是以前那般的繁榮鼎盛，他林業雄，也幾乎都成了喪家之犬。
他怎麽能讓林汐好過！
於是他弄來一瓶濃硫酸，勢必要毀了這個女人！
重則要她性命，輕則毀她容貌。他倒是要看看，到時候這跟女人還怎麽活得瀟灑自在！
但是他沒有料到的是。這林汐的運氣竟然這麽好，即使是這樣，也居然讓她躲了過來！
看著林業雄那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的眼神，林汐一陣無語。她如今是深刻地理解到了那句話——
不是所有惡人，都能迷途知返。
比如林業雄，他根本看不到想不到自己以前對她是何等的過分，自己以前和何等的偏心。唯一想到的，就是她在不停地算計自己，不停地對付林家。
他沒有一星半點悔恨的感覺，甚至在自己被警察帶走的時候，還是那句惡狠狠的:“有種你就弄死老子，你弄不死老子，老子遲早弄死你！”
一直沒有說話的顧經年，如今輕微撇嘴，淡淡一笑:“別著急，這次你死定了。”
有的時候心軟的對象還是要分人的，不是所有的心軟都會為自己贏得好感，有時候根本就是放虎歸山。
林汐站在那裏，全身冰冷，甚至連手都在發抖。其實一開始從林業雄對林梓芸和王秋菊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他是一個多無情的人，還能對他有什麽指望？
是，無情之人，怎麽悔改。
林汐隻是覺得可悲。為自己可悲，為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可悲，為陳純和王秋菊可悲。
真是一個……可恨的人。
她接下來去了京都私立醫院，賀耀先的傷很重，現在還在手術室裏搶救。
賀雲、賀母還有賀向庭全都趕了過來，正在外邊等著。
林婉靠在牆上嗚嗚咽咽地哭著，好不淒慘。
“我兒子這不是還沒死呢？你別哭了！”賀母一聽到林婉的聲音，就是一陣心煩意亂。
“都怪我去買什麽東西，不然耀先也不會因為等著我而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林婉現在是真的內疚，也不管自己這麽說了會讓賀母多麽反感，兀自十分傷心。
賀母現在擔心自己的兒子，也沒空和林婉說什麽，隻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顧文瀾攬著陳珺瑤的肩膀站在稍微遠一點的位置，陳珺瑤的臉色很難看，透露著一抹不正常的白。
十二歲的女孩，早就知道了什麽是輕重緩急。
聽到走廊裏有腳步聲傳來，陳珺瑤急忙轉頭，見到是林汐，像是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直接朝著她跑了過去。
林汐還沒有什麽動作，顧經年當先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陳珺瑤摟著顧經年的脖子，癟著嘴巴看著林汐，眼眶通紅:“汐汐姐姐，剛剛那個哥哥流了好多的血。”
林汐歎了口氣揉著陳珺瑤的發，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賀耀先的傷實在是太重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那些硫酸燒灼了他的背部，並不知道有沒有燒到內髒，所以情況真的很不容樂觀。
林汐也不知道為什麽賀耀先會去救陳珺瑤，他和陳珺瑤本來就沒有什麽交集。
而且她覺得賀耀先在轉變，但是從來都不覺得他是個什麽善人。
她果真……看不懂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