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目光沉沉地看著林汐,隨後來了一句:“姐弟倆一個德行,就沒一個有種的!”
林汐知道他是在說今天下午林恩駿被西卡追到了桌子下邊的事情,想著那確實是挺慫的。
顧經年在沙發上懶懶靠著,朝林汐招了招手。
林汐屁顛屁顛的走了過去。
陳生看著林汐這巴巴的樣,簡直是醉了。
他的拐杖揚了起來,還沒有落在林汐身上,就被顧經年伸手攔了下來。
顧經年握著陳生拐杖的另一頭,挑眉一笑:“外公,您打我我沒意見,但是您打汐汐,我心疼的。”
陳生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手抖了抖從顧經年手裏拽回了自己的拐杖。
林汐眼巴巴地瞅著陳生,撇嘴想著她喜歡動手的習慣絕對是遺傳的陳生!這老頭子這麽一大把年紀了,有什麽事兒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嗎?
陳生的心情很不美麗,以至於喘息聲都粗重了幾分,就在林汐以為他是在因為顧經年拽住了他的拐杖生氣的時候,卻聽他道:“真是反了,什麽玩意,都敢明目張膽地來撞我外孫女?”
“我已經查出來那個人是誰,請問爸爸打算怎麽解決?“陳慎之出聲問道。
“怎麽處理?當然是直接處理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次次汐丫頭還能有那麽好的運氣碰見你?”
林汐皺了皺鼻子,放緩了聲音,甚至還帶著某種撒嬌的意味:“外公,您不用擔心,這個人我一定會解決好的!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她可不希望外公這麽快就將傅澤冰給解決了,那樣的話可就是真的不好玩了。
“你保證,你拿什麽保證?”陳生冷哼一聲看著林汐,“要不是你舅舅本事大,現在在我麵前的就是你的骨灰了!”
一說到陳慎之,林汐就覺得很神奇,話鋒一轉:“舅舅,剛才您將我從那個車前邊拽了起來,您是怎麽做到?”
陳慎之笑著反問:“你沒看過我的電影嗎?”
“當然看過!”林汐急忙回答,陳慎之的電影每次票房都是好幾十個億,她怎麽可能沒有看過?
“裏邊我的那些動作戲,你以為是假的嗎?”
林汐有些愣神。那些個炫酷的動作戲,難道不是假的嗎?她一直以為是特效。
臥槽,如果是真的的話,那豈不是太屌了?
林汐一瞬間覺得自己簡直就要頂禮膜拜,原來陳慎之,真的是個武林高手!
陳慎之也暗自慶幸,若不是剛才路過那裏見到林汐正要上去說話,簡直不敢想象到底是什麽樣的後果!
陳慎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甚至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
陳生晚上回了公館住著。饒是顧經年和林汐百般挽留,依舊很堅決地離開了。
但是臨走的時候看著林汐的那種意味深長的目光,讓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顧經年,外公下午的時候有沒有為難你?”林汐眨巴著眼睛問。
“沒有。”顧經年勾唇淡笑。
“真的?”林汐依舊有些狐疑,依照陳生那老頭子的性子,她說自己發燒顧經年都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更別說是如今差點兒出車禍了。她就不信陳生真的沒對顧經年怎麽樣。
“真的沒有。”顧經年很堅定地回答。真的沒有為難他,隻是敲了他幾拐杖而已。
所以他現在不光腿疼,而且腰疼……
他的腰……
顧經年發誓,真的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樣,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美國,這陳生絕對是史無前例地第一人。
“你怎麽了?”林汐見他很是難耐地捂著自己的腰,一下子就有些方了。
“累的。”
“那趕緊休息。”林汐這麽說著,扶他上樓。
在顧經年的記憶中,貌似在他有了本事之後就鮮少受傷,而且這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這般吊打,不能還手,感覺簡直不要太酸爽。
——
顧文瀾渾身都纏滿了紗布,有氣無力地趴在病床上。
顧天南坐在一邊看著她的臉,不停地拿毛巾給她擦臉上滴落下來的汗珠。
“文瀾,很抱歉。”顧天南十分的內疚自責,要是知道會如今這般,他當時絕對會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去推她,亦或是一開始就不要掙紮著將那魚缸給打破,再或者就是一開始就不會帶顧文瀾去他哪裏。
他寧可讓她去那個喬書寧那裏住,也好過她如今受這麽嚴重的傷。
“小叔,沒關係。”顧文瀾輕聲紅說著,聲音低的幾不可聞,“是我自己不小心。”
但是顧天南一想到剛才那個醫生對自己說的話,心下愈發地難受了。那醫生說背上這麽多的傷口,留疤是肯定的事情了,顧文瀾這麽一個女孩子,滿背的傷疤……
顧文瀾好似看出了他在內疚自責些什麽,艱難地伸出胳膊,拉住了他拿著毛巾的手。
顧天南渾身一僵,生怕若是自己甩開會牽動顧文瀾的傷口,於是什麽動作都沒有。
“我又不是什麽愛美的女孩子,不喜歡穿裙子,就算是背上有疤別人也不知道,沒有關係的。”
她隻是覺得,顧天南是一個對一切事務要求都很完美的人。現在她的身體弄得這麽難看,怕是顧天南……會更嫌棄她了。
顧天南聽他這麽說,心裏卻更是覺得難受。顧文瀾的性子並不和順,有的時候還會和一個小野貓似的,身上也帶著小姐脾氣,要是看不慣一個人,絕對不會和你多說一個字。
他知道自己是個特例。因為顧文瀾好像把對別人都沒有的好脾氣,全都用到了他這裏。
“小叔。”顧文瀾的眼神透過自己額前細碎的發定到了他的臉上,仿佛怎麽都看不夠一般,十分眷戀地看著他,“你喜歡我嗎?”
她就是這麽一個執著的人,有些是事情一旦放在心裏,那就無論如何都要求一個答案。盡管她為這個答案弄得身心俱疲遍體鱗傷,盡管那個答案會讓她心灰意冷傷心絕望,但是依舊是這般執著。
不像是以往,顧天南會十分厭惡地看著她吐出一個滾字,今天在這裏,他出奇地沉默。
顧天南很猶豫,看著如今可憐兮兮的顧文瀾,當初那個堅決的答案他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被接回顧家的時候,所有人看著他都是一副十分不屑的眼神。唯有一個小姑娘笑眯眯地拉著他,去她的房間裏一起玩耍。
聽她叫他小叔,她這才知道這個沒比她小多少的姑娘是他的外甥女。
正是因為顧文瀾去哪裏都要帶著他,所以他逐漸被顧家人所接受,被外人所熟悉,顧家四少的這個名號,也逐漸在京城裏邊響了起來。
他本就性子內向,不善言辭,這麽說起,還是顧文瀾帶他邁出的的第一步。
於是,在兩人的接觸中,有些感情就這麽滋生。
人不一定要要一見鍾情的資本,但是卻有日久生情的本能。
他不知道顧文瀾對他到底屬於哪一種,但是他從未想過有一個女生會如此深愛他,他會成為她的整個世界。
他出神出了好久,從小到大的一幕幕在他麵前不斷閃過,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和顧文瀾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竟然記得這麽清晰。
顧文瀾依舊有些挫敗,這一次他沒有用那種暴怒決然的語氣拒絕她,但是卻直接沒有說話?
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之前林汐的那一句“承認吧,你喜歡她”。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對顧文瀾到底是什麽感覺。但是他唯一清楚的是……有些人,根本不能去愛。
他是顧文瀾的小叔,一次是,終生是。
這是她永遠都打不破的屏障。他們之前可以跨過萬水千山,但是卻不能誇過這一道倫理的深淵。
於是,他眸中混沌散去,徒留一片清明。
“我不喜歡你。”他如是說。其實最想說的一句還是——我不能喜歡你。
這次是這麽平和的一句話,沒有那些侮辱性的言辭,顧文瀾覺得已經算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顧文瀾撇嘴一笑,蒼寂而又淒涼。
她閉著眼睛趴在那裏,半晌都沒有再出聲。
“文瀾,你可以恨我。”顧天南啞著嗓子說。如果仇恨能讓她好受一些,他寧願她厭惡他。
兩個人的關係,不能愛,但是可以恨。
“我舍不得,小叔。”顧文瀾閉著的眼睛沒有睜開。其實恨意,哪裏是那麽容易滋生的?
我可以控製自己的體重,控製自己的心跳,控製自己的情緒,但是卻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愛你。
秋日的月光冰涼如水,透過窗戶灑進了屋裏,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如無論如何都拚湊不起來的感情。
夜微涼,心有殤,兩顆逐漸靠近的心,卻怎麽都不能貼到一起。
顧文瀾記得有人曾經告訴過自己,愛情一定要勇敢,愛情之中容不下逃兵。她已經足夠勇敢,已經帶著萬劫不複的熱情,但是為什麽結果還是這樣?
後來她終於知道。懦弱的不是他,而是顧天南,
一段感情之中,必須雙方都足夠勇敢。
愛情敗給了倫理,幻想敗給了現實,他們都隻是普普同通的凡人,替換不了這血緣,顛覆不了這個世界。
其實顧文瀾又何嚐不想去恨他?畢竟恨比愛要簡單得多,而且大可不必……如此辛苦。
她不舍去恨,他不能去愛。兩個人,終究還是要越走越遠。